天宝十四年冬,范阳起兵。
安禄山反,率二十万铁骑南下,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长安震动,玄宗仓皇出逃,奔蜀中。
途中,太子李亨自立为帝,尊玄宗为太上皇。
玄宗晚年流离,饥寒交迫,终死于宫中,一如李淳罡所断。
李淳罡在山中观天象,见紫微星暗,帝星摇曳,知天下大乱已成。
他本可继续隐居,可心中那道情劫,始终难平。
七年后,乱世平定。
李淳罡重返长安。
此时,他已六十余岁,可容貌依旧如二十少年,甚至更显年轻,肌肤如玉,目光如电,行走间,似有云雾相随。
他重开“天机阁”,再为人相面。
然奇怪的是——他相术不再灵验。
有人问前程,他断:“三年内必大富。”那人破产,怒骂他是骗子。
有人问寿数,他言:“可活八十。”那人三月后暴毙。
百姓围攻“天机阁”,砸匾烧屋,高喊:
“骗子!滚出长安!”
李淳罡逃出城门,终于明白:
“我因情劫未渡,道行已失。
我躲情,便是违天;
我负人,便是负己。”
他决意上终南山,寻吕洞宾,求解此劫。
终南山巅,云雾缭绕,松涛阵阵。
李淳罡攀至半山,见一洞府,门匾书“纯阳洞”,字迹苍劲,似以指力刻入石中。
他入内,高呼:“师父!弟子李淳罡求见!”
洞中无人应答,唯有一女子背影,着素衣,长发及腰,正对镜梳妆。
那背影,他再熟悉不过。
“媛媛?”他声音颤抖。
女子缓缓转身——正是陈媛媛。
可她容颜未改,面色红润,眼神清明,无半分死气。
李淳罡惊:“你……你不是死了?”
陈媛媛微笑:“我从未存在。”
她转身,袖袍一挥,镜中映出的,竟不是她的脸,而是一道白光,化作吕洞宾的模样。
白发老者笑立洞中,手中拂尘轻摆。
“徒儿,你来了。”
李淳罡跪地:“师父……这到底是……?”
吕洞宾道:“陈媛媛,是我所化。我知你有慧根,但情欲未断,若不设此劫,你终难成道。我化她之形,与你相恋,让你尝情之甘美,再让你历情之痛苦。你躲她,便是躲心;你负她,便是负道。如今,你道行尽失,正是——重生之始。”
李淳罡如遭雷击。
他想起与“陈媛媛”耳鬓厮磨,想起她温香软语,想起她自缢的消息……
再看看师傅吕洞宾的胡子拉碴,舔着嘴唇的嘲弄模样……
一切,竟是师父的幻术?
他胃中翻涌,口中还有吕洞宾的口水味,忍不住张开大口——
噗!
哗!
一口鲜血喷出,血中竟夹着无数张人脸!
那些脸,有达官,有贵人,有乞丐,有宫女,全是被他相过面之人。
每一张脸,都在尖叫:
“你窥我命!
你断我运!
你夺我福!”
李淳罡瘫坐于地,浑身颤抖。
吕洞宾拂尘一扫,人脸尽散,化作青烟。
“你相人一生,以眼观命,以口断运,却不知——相术,是债。你每相一人,便欠一命债。今日吐出,便是还债。”
李淳罡泪流满面:“师父……我错了……”
吕洞宾扶起他:“错不在术,在心。你若为私利相人,便是魔;你若为苍生渡人,才是道。”
他指向洞外云海:
“从今往后,
莫再下山相面。
修心,胜于相人。”
李淳罡自此隐居终南山,不再为人相面。
他结草为庐,种药采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不再翻《吕氏春秋相面术》,而是每日静坐,观心。
他悟得:
真正的相术,不在五官,
不在气色,
不在贵人项链。
而在——
一念之间。
人心一动,天地即知。
善念起,紫气东来;
恶念生,黑云压城。
他不再以眼观人,而是以心应天。
十年后,有樵夫见他立于山巅,白发如雪,却面如少年,周身金光笼罩,脚下云雾翻涌。
他仰望星空,轻声道:
“世人求我相面,
殊不知——
真正的相术,
不在五官,
不在气色,
不在贵人项链。
而在——
一念之间。”
话音未落,他身形渐淡,化作一道金光,直冲北斗。
多年后,民间流传一说:
若在终南山夜观星象,偶见一星,光华流转,如人眼开阖,那便是李淳罡。
他不再相人,却以星为眼,默默注视人间。
有人问:“他还在相面吗?”
天一道馆的老道,王道玄笑答:
“他相的,已不是命,是,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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