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氛围中，虞意絮的表情却依旧很平静，声音也并无波澜：“你很有骨气，我很欣赏你，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赌鬼父亲？”
一提到舒国荣，舒冬至就跟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跌坐在了沙发上。
虞意絮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没查错的话，你现在好像正在给他还债，你轻易放不下这个父亲对吗？
“那你仔细想想，你的工资有多少？你现在为了区区十万块就要拍摄两个月的节目。
“想必你自己也清楚，你帮他还完债的日子是遥遥无期的，而我可以给你无数个十万块，眨眼间就能把他那个无底洞给填平。
“这样，你就不用再打几份工了，也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了，更不用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你再想想，虞家绝对是夏至最好的归宿，我可以给他在光东省最好的生活条件，你可以吗？
“我可以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你可以吗？我可以让他继承亿万资产，你可以吗？
“虞家可以给他完整的父爱母爱，还有外公的爱、姨妈的爱，一大家子的爱，舒家可以吗？”
虞意絮平静地道出这些话语，眼里满是胜券在握的自信。
舒冬至笑了，笑得比苦瓜还苦。
原来虞意絮找她的最终目的在这里。
她能理解，毕竟舒夏至终归是虞意絮的亲生骨肉。
虞意絮无法生育，想要唯一的骨肉回到虞家也是无可厚非的。
她承认，虞意絮说的所有的话都非常有道理，她无法反驳。
可是要她割舍掉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又谈何容易呢。
她已经记不清小说里虞意絮对舒夏至的态度了。
大概是她死后，虞意絮才采取行动的吧。
毕竟她死了，舒夏至也没有牵挂了。
没有舒夏至，舒冬至也有点找不到努力的方向了。
她其实是一个挺佛系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躺平。
在同学们都想要当大歌星的时候，她却想当他们县中学的一个音乐老师。
现如今真的有可以躺平的机会了，她又挣扎着不愿意躺平了。
她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但是舍不得舒夏至也没用，她知道她是争不过虞家的。
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舒夏至说这件事。
舒冬至抬眸：“你给我一点时间吧，不是很快就放暑假了吗？至少……让夏至读完这一学期。
“或者，等我把节目录完，我再好好考虑这件事情。你也得让我有一个逐渐适应离别的过程……妈妈……”
她希望用这一声“妈妈”来乞求一个宽限的日期。
虞意絮像是被这一声久违的称呼刺到了，蓦地低下了头：“好，我答应你……这一千万你还是先拿着。”
舒冬至这次没再拒绝，伸手拿起了卡，把冰凉的卡面硌进掌心：“谢谢。”
她最终选择拿这张卡有几个原因。
首先就是以此来免除一部分虞意絮所说的心中对她的愧疚。
再一个就是，舒国荣的赌债确实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了，她想透透气。
还有，舒夏至要走了，她赚钱真正的动力消失了，她想躺平了。
最后，她累了，她不想再录节目了，她想用一部分钱解决一下违约金的问题。
而且，虞意絮自己都打算用钱来解决她了，她也没必要一直死守着尊严，以及心里那些对虞意絮的同情了。
走出那个刚进来还觉得是温室，现在却觉得是冰窟的房间，舒冬至直接瘫坐在了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这时，手机又嗡嗡震动了起来。
看到是舒夏至打来的语音，舒冬至调整了一下心情，很快接起：“夏至，怎么了？”
舒夏至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进了舒冬至的耳朵，犹如一记闷棍：“姐姐，我被骗了……”
舒冬至赶紧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别急，慢慢说。”
半个小时后，舒冬至心情沉重地挂断了电话。
舒夏至被骗了二十六万。
包括舒冬至这三年给他存的十五万、十万的贷款、以及舒夏至自己七年来省吃俭用存的一万块钱。
舒夏至被骗不是因为什么贪心、无知、愚蠢，只是因为他急于“拯救”他的姐姐。
那天晚上，舒冬至说的那些录节目是自愿的，没人逼她的那些话，舒夏至压根就不信。
于是他趁着放假，通过舒冬至的qq动态，从点赞人员里找到了小吴的qq号。
而他不知道的是，小吴的qq正好在不久前被盗了。
他联系小吴，是觉得自己存的那一万块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就自信地准备跟小吴谈舒冬至跟节目组解约的事情。
他做这一切还瞒着舒冬至，想给她一个惊喜。
后来在骗子的引导下，舒夏至就点了对方发来的链接，下载了一个对方声称是公司内部软件的app。
那个app就是一个木马病毒，只要点开了，那么通讯录和相册里的所有信息就都会随之泄露了。
app里还有一个隐蔽的屏幕共享按钮，骗子引导舒夏至点击那个按钮，神不知鬼不觉让舒夏至把手机屏幕给共享了出去。
因为谈解约，需要舒冬至的各种详细的信息，骗子一问，舒夏至也不加防备，一股脑都发给了骗子。
于是舒冬至的身份信息、各种验证码、银行卡卡号和密码，就都被骗子知道了。
骗子以此悄悄分笔把银行卡里的钱全转走了，还通过舒夏至打过来的视频，提取了舒冬至的面部动态信息，借了十万的贷。
等做完这一切后，骗子就把舒夏至拉黑了。
舒夏至反应过来被骗后，很快就报警了，可是警察表示，这些钱追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为那些骗子大多都在境外，都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他们骗到钱以后，会把钱在几分钟之内分笔转走，立马变现，警察很难查到资金的流向。
舒夏至完全就是救姐心切，才落入了骗子的圈套。
舒冬至又怎么忍心怪他呢。
这件事也可以让他长长记性了。
其实这里面舒冬至自己也有很大的疏忽。
因为那张被骗子转空的银行卡，是舒冬至给舒夏至办的，她也没有做好监督。
关于未成年人办银行卡的要求，每个地方的银行都不太一样，舒冬至之前特意查了一下芙澜的。
首先需要监护人的陪同，还需要户口本或者出生证明，以及本人和监护人的身份证。
而且舒冬至还了解到，未成年人办的银行卡不能开通网上支付功能，所有的业务都得去柜台办理。
所以办了卡也不方便用，不如成年以后再去办一张。
更何况舒夏至的监护人是舒国荣，舒冬至绝对不想让舒国荣知道，然后动用她给舒夏至存的钱。
所以她给舒夏至存钱的那张银行卡是用她自己的身份证办的。
绑定的手机卡也是舒冬至用自己的身份信息另外办的。
也就相当于舒夏至现在完全就是在用舒冬至的副卡。
那张银行卡是放在了舒夏至那里的，银行卡的密码他也是知道的，主要用于舒夏至的学费。
生活费的话，因为舒夏至住校，舒冬至每个月会定时给他的微信转一千块钱。
因为这么多年来，舒夏至从来没让舒冬至操过心，学习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
也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舒冬至不怕他乱用钱。
舒冬至把卡放在他那里，告诉他密码，只是想以此让他知道，他之后的学习和生活都能有一份稳定的保障。
毕竟他们有一个赌鬼爹。
事实上，舒夏至不仅不乱用卡里的钱，甚至每个月还偷偷往里存钱，都是一百块一百块存的。
但舒冬至对银行卡里的每一笔的存款都了如指掌。
有时候她让舒夏至发一下验证码，自己这边登陆银行app查看余额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个小变化。
舒夏至肯定还以为金额小的话，她就发现不了。
舒冬至当然知道那些多出来的钱都是舒夏至省吃俭用存下来的，他也从来没把那张卡里的钱真正当作自己的钱。
都是抱着自己只是暂时替姐姐保管，以后这张卡还是要还给姐姐的想法。
于是舒冬至经常跟他说，不用怕花钱。
学习或者生活上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她说，姐姐挣的钱就是给他用的。
虽说那些钱不是很多，相比于一千万，就是个蚊子腿。
但蚊子腿也是肉，她没想到那些钱不仅没帮助改善舒夏至的学习和生活，还完完全全打了水漂，进了骗子的口袋里。
天杀的骗子，良心都被狗吃了！
舒冬至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人，她感觉她现在的怨气比当恶毒女配的时候还要大一百倍，不，一万倍！
她的十五万，还有舒夏至的一万块，里面蕴含的心意都是弥足珍贵的。
他们为了对方精打细算，却还是算不过骗子。
要不是突然有了一千万，舒冬至肯定就要吐血身亡了。
她合理怀疑这个骗子和之后把那些群演骗去园区的人是一伙的。
舒冬至对着月亮举起希望之卡：“愿天底下的骗子都死绝，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