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烛火摇曳。
楚寒坐在案后,目光如炬:“李有纲,三年前税银案发当日,你在何处?”
囚犯蜷缩在椅子上,喃喃道:“我不是李有纲......”
“那你是谁?”萧宴在一旁沉声问道。
“我是冤枉的…….”囚犯依旧重复着同样的话,眼神涣散。
楚寒换了个方式:“你可认得张明远?“
“我不是李有纲……”
“还记得五十万两税银吗?”
“我是冤枉的……”
如此反复数次,不论问什么,囚犯都只会重复这两句话。楚寒与萧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带他下去。”楚寒揉了揉眉心,“好生看管。”
待狱卒将囚犯带走后,萧宴轻声道:“看来,要么他是真疯,要么……”
“要么这就是他最好的伪装。”楚寒接口道,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案几,“一个只会说两句话的疯子,确实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烛火噼啪作响,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楚寒凝视着空荡荡的审讯椅,良久忽然摇头:“不对。”
萧宴投来询问的目光。
“若真是伪装,三年时间实在太长了。”楚寒缓缓道,“在朝天狱那种地方,日复一日地装疯卖傻,还要瞒过所有狱卒和审讯官……这几乎不可能。”
她起身踱步,衣袖带起微风:“况且方才我仔细观察过,他眼神涣散,肌肉松弛,这些细微之处都不是能长期伪装的。”
“你的意思是…….”
“他可能真的疯了。”楚寒停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或许是在被捕时受了刺激,又或许……是有人对他动了手脚。”
萧宴若有所思:“那铃铛没有反应……”
“铃铛有反应代表他和拜神教有关,铃铛没反应也不代表他就和拜神教无关。“楚寒转身,眸中闪过锐光,“或许……当年的事还有其他隐情。”
夜风从窗缝渗入,吹得烛火一阵晃动。
楚寒在窗前静立片刻,忽然转身,眸中闪过一丝决断。
“既然李有纲这里问不出所以然,我们不妨换个方向。”她走回案前,指尖重重点在税银案的卷宗上,“要想查明真相,终究还是要回到三年前这桩案子本身。”
萧宴神色一肃:“你的意思是……”
“重启税银案调查。”楚寒语气坚定,“既然李有纲声称自己不是李有纲,那我们就从核实他的身份开始。查他当年的住处,查他的社会关系,查他在这青州城里留下的所有痕迹。“
她展开青州城地图,指尖划过几个关键地点:“同时,重新勘察案发现场,走访当年涉案的官兵家属。既然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拜神教可能牵涉其中,就该用新的眼光重新审视所有线索。”
“但此案已过三年……”萧宴沉吟道。
案件过了三年,很多细节都模糊了。
“正因过了三年,有些人才会放松警惕。”楚寒唇角微扬,“况且,我们现在有了李有纲这个'活证据',虽然他现在神志不清,但难保不会有人因此坐立不安。”
“只是……”楚寒似乎想到什么,随即开始紧蹙眉头,只是怕也会因此遭遇不小的麻烦,所以她最不喜欢查这种与官家有关的案子了,最是麻烦。
萧宴也似是明白她的想法,拍拍楚寒的肩膀以示安慰,“没关系的,阿寒,船到桥头自然直。”
楚寒微微颔首。
烛火轻轻一跳,将二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
萧宴沉吟片刻,忽然抬眸:“这案子既然已经了结,那批税银……最后可曾寻回?”
楚寒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轻轻颔首:“找到了。五十万两白银,分文不少,原封不动。”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萧宴意料。他微微前倾身子:“是在何处寻得的?”
“就在济世堂外,落雁坡往北五里的一处山洞里。“楚寒语气平静,“装着银两的木箱完好无损,封条俱在,连摆放的次序都与失踪时一般无二。”
萧宴眸光微动:“这倒奇了。费尽周折劫走官银,却又原样奉还……”
烛火噼啪作响,两人同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
走出地牢,外头天光大亮。
阳光穿透云层,令青州城的染上一层金晖。
萧宴抬手遮了遮刺目的阳光,在地牢里待了这么久,竟差点儿忘了现在是白天。
楚寒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青州城的街道,她转身看向萧宴,对他说:“走吧。”
萧宴微微颔首。
……
离开地牢,楚寒并未急着部署查案,而是转向候在院中的瘸子:“上京那边,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瘸子闻言上前一步,轻声沉吟道:“表面看来并无太大异常。若说有什么不寻常……陛下近来罕见地开始亲理政务,连续五日召见六部尚书议事,连往年都由皇后代劳的事务,今年也下旨要亲自主持。”
楚寒闻言微微蹙眉:“没回伏龙寺?”
瘸子:“没。”
楚寒目光微沉,指尖轻轻叩着石栏:“没回伏龙寺……这确实不寻常。还有吗?”
“此外就是些市井传闻了。“瘸子顿了顿,”工部侍郎家的儿媳张翩翩,前日突然与谢尚书家的公子和离,在上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据说张小姐当日就直接搬回了娘家,连嫁妆都没带。”
“张翩翩……”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楚寒先是努力思考了一下这是何人,但很快一个清秀温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然后紧接着不由大为震惊:“你说什么?张翩翩和谢公子和离了?”
不怪楚寒如此震惊,因为这个所谓的谢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万宁酒楼,被煞妖吸干魂魄又被灼华大人炸碎尸体的纨绔倒霉蛋之一,也是不久前他们查案的切入点。
上京城风气较为开放,寡妇再嫁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跟死人和离……这着实不多见。
以至于一时间就连楚寒这个现代人都不由大为震惊,忍不住开始喃喃自语:“奇哉,怪哉……这张翩翩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有人背后嚼舌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