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江县衙大狱突然塌陷,死伤者众多。
更可怕的是,从监狱地底下冲出来个庞然大物,四处横冲直撞,人们一时避之不及,被踩踏冲撞至死者多有人在。
最终它究竟去了何处,无人说得清楚。
苏绣不愧为漕帮帮主,下令所有帮众随同官兵一同投入了紧急救助之中。
君无虞更是冲锋在前,亲自带领着一众小喽啰们,将一个又一个囚犯从崩塌的石块中救出来。
“多谢君护法救命之恩,先前多有得罪……”囚徒们对君无虞感恩戴德。
“不谢,大家终归是一起坐牢,同生死共患难的嘛。你等要谢,就谢我们帮主,是她让我们来救助大家的,呃,我说的是我们如今的苏帮主。”
君无虞一改往日的骄横跋扈,变得甚是多礼,同时也不忘了表明自己如今已追随苏绣。
所有被救之人与他们的亲属纷纷跪在地上,朝着苏绣叩头谢恩。
“都起来吧,只要你们从今往后改过自新,好好做人,别再触犯律法,对于我来说,便是积了福了。”
苏绣笑吟吟的,这话与其是说给这些犯人,倒不如是说给云中锦听的。
然而她眼神儿四下里寻找,却见云中锦正忙着指挥差役,将一个被压在大石块底下的女囚挖出来,救了这个又继续搜寻别的幸存者,压根就没把这一边的热闹当一回事,心中不禁有点小小的失落。
君无虞又对众人说道:“我们帮主乃是德才兼备武功高强,我这条性命就是帮主从窫窳口中夺回来的,那可是吃人的怪兽。我亲见所见,它吃人之前还要口吐火球把人燎干净了再吃。”
“什么?吃人的怪兽!”众人惊呼,“都以为地底下的吼声是大老虎,却不知道它比大老虎还要可怕。”
“可是,为何它冲出来撞死踩死人,却不见它吃人?”
君无虞道:“你们未见它吃人,那是因为它刚刚吃过了人,这才只顾着逃蹿,未再吃人。你们可知道它是谁养的?就是诸葛仇。你们可知道从前从甲号房里被挑走的弟兄们都是怎么死的吗?全都被诸葛仇用来喂了窫窳啦!只不过窫窳不吃人头,诸葛仇就用麻袋装着人头带出去抛海里。”
想起那个绣着牡丹花的麻袋,君无虞仍心有余悸。
“好在,恶人终有恶报,诸葛仇他是万万想不到啊,他自己最终会葬身于自己养的怪兽口中。”
众人更是惊骇不已,同时也都道诸葛仇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诸葛仇圈养吃人的怪兽,他的家人不会不知道,他用来装人头的麻袋,还是他家娘子亲手缝的呐。现在他死了,可他的罪不能灭。走,上他家找他娘子算账去。”
君无虞招呼了一声,众人便扛着适才救人的铁锨,握着撬刀一路咋咋呼呼浩浩荡荡往诸葛仇家而去。
然而诸葛妻并不在家中。
人们又赶往诸葛妻娘家,同样已是人去楼空。
云中锦得知犯人闹事,匆忙赶了过来。
“眼下并不能断定诸葛妻与她的家人是否知情,你们如此兴师动众,意欲何为?”云中锦厉声喝问。
“监狱虽然塌陷,但也只是一部分,并非无处关押你们。尔等若胆敢再手持凶械四处流窜,当以暴乱逃狱论处,刑期加倍。在非常时期,亦可直接斩杀,无需待秋后处决。”
“还有,君无虞,我是答应过苏绣,去和县太爷商议让你戴罪立功缉捕侯一春,但此议目前尚未生效,你若带头挑唆犯人闹事,便再无此机会。”
“官府救助你们,乃出于人道,但触犯律法者必咎。现在回到大狱去,尚有改过的机会,否则,休怪我云中锦冷面无情。”
云中锦义正辞严,众人这才纷纷丢了手上利器,君无虞再也不敢吱声,乖乖地返回县衙大狱,但此时已有数名杀人重犯乘乱逃狱而去。
苏绣则站在众人背后冷眼旁观。
她看到了云中锦一如既往维护律法的决心,但她也看到了自己被无数人追随与崇拜的未来,她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强大,足够聪明,在那些条条律法之间游刃有余,终有一天,云中锦所坚持的,也将被她所打破。
她对自己在千钧一发之时,救下君无虞这一招也颇为自得,这个君无虞既有武功又有头脑,还肯处处为她冲锋在前,比胆小怕事的秦寿好用多了。
有了君无虞这个得力干将,相信很快就能拿住侯一春,而且今后许多事情就不用她自己抛头露面亲力亲为了,云中锦再也抓不住她的把柄。
而且,这一干犯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在不久的将来,都将被她收归所有,成为漕帮的中坚力量,漕帮何愁不越来越壮大?
“阿锦,我一定会让你看到一个无比强大的苏绣的,等到官府,乃至朝廷,都要依靠我苏绣的时候,你再挑我毛病试试?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对我心服口服的。”
她自语,眼中含笑,甩了甩衣袖,信步走向县衙大狱。
“阿锦,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见到云中锦,苏绣立即绽开一脸笑意问道。
“既然苏帮主主动开口,那我就不客气了,眼下迫切需要的是药品、绷带,还有水和食物。”云中锦说道。
“这些都好说,我让秦寿回去准备好就送来。”
苏绣满口答应,紧接着问道,“那个,君无虞我可以领走了吗?”
未待云中锦回答,苏绣又道,“现在漕江城这么乱,我的人一半在这里帮忙救人,一半撒出去寻找窫窳的下落,如果侯一春乘机对我们不利,我可是毫无还手的能力,如果有君无虞这个帮手,至少可以保得我的家人周全,阿锦你说呢?”
云中锦犹豫道,“君无虞乃在押待审的犯人,我还没来得及和甄大人商议,且还需在律法允准的范围之内……”
“我知道,我和我的家人对于你来说,都不及你的律法重要。”苏绣立即打断云中锦道。
“但是,漕江百姓总是比我的家人重要吧?现在窫窳不知所踪,随时都有可能出来吃人,漕江正是危难之时,侯一春若是再乘机作乱,我漕帮一众必是拼死决战,到那时候,伤不伤及无辜,苏绣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苏绣毫不掩饰地以漕江百姓的安危相威胁,云中锦正待反驳,知州与甄有德两位大人一同赶了出来。
“苏帮主心系漕江百姓,令人敬佩之至,毕竟没有什么比漕江百姓的性命更重要的了。这样吧,本官做主,苏帮主现在就可以把君无虞领回去,务求戴罪立功抓住侯一春。至于后续该如何处置,需观后效再行定夺。贤侄女,你大可放心。”
知州大人毫不犹豫拍了板子,甄有德亦无条件附和,“本官也愿意担保。”
“漕帮帮主力争,又有两位大人做担保,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云中锦冷声道。
又盯着君无虞道,“君无虞你可要给我记明白了,只是让你戴罪立功,并非不问过往罪责。我会一直盯着你,但凡你胆敢再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我必将你绳之以法。”
“知州大人不是说了嘛,以观后效,等抓住侯一春再说啦。阿锦你放心,我会替你看好他的。”
看着苏绣得意的笑容,云中锦万般无奈,默默地走开去接着救助伤员去了。
而知州大人与甄有德都对苏绣会心一笑。
大胡子与他的两名手下立于一处屋顶之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大哥,诸葛仇真的死球了吗?”一名手下的问道。
“看这情形,应该是的。”大胡子道,“诸葛仇过于自负,其实就是蠢,以为是自己养的,就忘乎所以不加以防备,结果把命都丢了。不过,他能以己身饲神兽,也算是他的造化了吧。”
大胡子似自语又似告诫,“切记,有的畜生是养不熟的。人,也一样,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掉以轻心,否则,落得一个和诸葛仇一样的下场事小,坏了虫爷的计划,那事可就大了。”
“大哥所言极是,小的们记下了。”手下的答道。
“大哥,那苏绣该如何?”另一名手下试探地问道。
“虫爷说了,养着。”大胡子冷哼了一声。
“那女子鬼精得很,能养得熟吗?”手下的又问道。
另一名手下的亦跟着说道,“别又象侯一春那样,当年要不是虫爷的扶持,他能当上漕帮帮主?可到后来,他还不是对虫爷阳奉阴违的,活脱脱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大胡子冷哼了一声,道,“侯一春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虫爷不就再养一个灭了他吗?苏绣不精,虫爷还不养呢,还有她身后的药王谷,也是虫爷感兴趣的。”
“苏绣再养不熟,自然还有后来人。虫爷不缺人,也不缺耐性,重在这养的过程中的乐趣,虫爷喜欢。”
“那是那是,虫爷养的人,难道还能吃了虫爷不成?”两名手下的皆陪着笑脸。
大胡子未答,挥了挥手,道,“该回去了。”
三条影子在屋宇之间飞跃,片刻之后,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