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乐言这几天总感觉怪怪的。
像是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但却找不到什么踪迹。
他的亲信已经失踪了四日有余,林景行只说找,连找四日都杳无音信。
有人对他动手了。
他本以为林家都是忠良敦厚之辈,不会如此蔑视律法,肆意妄为,但看来他想错了。
裴青的态度也让人捉摸不透。
但更诡异的是,他这几日几乎日日都会失去意识,有时是在屋中,有时是在街上,醒来总是一身臭血。
有时身边还躺着腐烂的尸体。
蛆虫都会爬到他脸上。
这几日他沐浴擦拭擦得皮都要破了,却还是洗不掉身上那腐臭的味道。
是洛岚做的。
裴青的态度再不明朗,林家军也不可能在裴家军面前接连做出这一串事却不被发觉。
何况就算他没有多精通武略,但也不差,已经万分警觉的情况下, 不可能毫无察觉得被人接近打晕。
只能是被关在牢里的洛岚在戏耍他。
原来这就是被夺舍的感觉。
傅乐言在京都城曾经见过。
当时洛岚示威般地做了演示,夺一个,叶相杀一个,直到大厅里的护卫奴仆死了一圈,两人才达成了协议。
他只看到那些被夺舍的人突然言语诡异,行动奇怪,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感觉。
完全失去意识,身体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做出诡异行为,这跟鬼上身有什么区别?
他不知道洛岚想做什么,血字只有那一张,像是某种警告,之后便只有血和尸体。
傅乐言觉得他要私下见见洛岚,搞清楚他心中所想。
只是他还没行动,就出事了。
再次从昏厥中醒来的他,居然身处帅府议事厅,林家军手持长枪将他团团围住,各个怒目而视,犹如在看仇敌。
这次身上倒是干净,没有血,但手里却握着柄匕首。
匕首上沾着血。
林景行躺在他身边,捂着腰脸色难看地看着他。
“傅大人,你这是刺杀我?”
他那捂着腰的指尖,隐隐能看到有血水往外渗。
傅乐言愕然,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匕首,是他防身用的,一直带在身上。
他方才,明明是锁了门窗独自在屋中思考对策,而后忽然就失去了意识。
难道在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他的身体擅自行动刺伤了林景行?
这怎么可能?
洛岚?
洛岚在用他的身体杀人?
“不是,我没有要杀你。”
傅乐言毫不犹豫地把匕首扔了,要上前去查看林景行的伤势。
可周围的林家军哪里会再让他靠近自家将军,举着长枪涌过来,将他挡住了。
尖锐的枪头抵在脖子上,傅乐言不动了,他脸色阴沉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是太后钦定的监军,你们怎可对我刀刃相向,是要谋反吗?”
林蒙上前一步,护住林景行:
“傅大人!监军有杀军将的权力吗?你都要杀我们少将军了,到底是谁要谋反?还是说太后的下了懿旨,派你来刺杀我们将军?!”
“大胆!空口白牙凭你也敢污蔑太后?”
“是你青天白日突然行凶!我们所有人都看见了!凭你再多歪理邪说,就是圣上和太后亲来了,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少将军犯了哪条律法?为什么要杀我们少将军?!”
林蒙言辞恳切,满脸愤然,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
林景行在心中感慨,这小子跟了他这么多年,没看出来还有点唱戏的天赋。
他拼命压着自己划伤的那点伤口,混着手里的血包,官袍外面一瞬间血流如注,幽幽喊了声:“林蒙,不得,无礼……”
林蒙眼圈通红,一下跪倒在他身旁:
“少将军!少年军!”
他从门外大喊:“苏先生在何处?苏先生还没到吗?”
苏遇卡着点,提着医箱冲了进来,见到林景行,声音提高了八度:
“发生了何事?!少将军为何会受伤?!”
他快步冲到林景行身旁,林景行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惨白着脸色,歪倒在了苏遇身上。
苏遇:……
他觉得,这几次三番,林景行这人是越演越上瘾了。
“不好,这样多的血,恐伤了脏器,有性命之忧,来人,将少将军抬入屋中,我即刻施救!”
他一番指挥,林景行被抬走了。
林若初和裴青也在这时,匆匆赶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把视线转向一片混乱的议事厅。
“怎么回事?”
林若初心急,率先发问。
林蒙拿袖子蹭了蹭脸,抹点脸上的担忧,愤慨地回道:“林大人,此人要暗害少将军。”
“你休要胡说。”傅乐言冷脸反驳。
林蒙怒道:“我胡说?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今夜,你忽然让卫兵去请少将军到议事厅来,说有要事要与他详谈,我随少将军一同赶来,来时就见你站在这大厅中央,问你话,你也不言语,就这么站着,表情阴涔涔地看着我们。”
“少将军觉得奇怪,上前追问,你拔出匕首冲着少将军的肚子就是一刀,少将军将你推开,你就要不认账,还往我们头上扣帽子,说我们这,说我们那,从古至今,没见过哪个杀人犯有你这么理直气壮的!”
“要是少将军有个三长两短,我林蒙拼上这条性命,也要让你偿命!”
他这一通怒斥,傅乐言和裴青都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傅乐言咬住嘴唇,眼底神色越发阴沉。
果然是洛岚。
洛岚竟然真的在暗中控制他的身体,想用他杀了林景行?
他知道洛岚攻城之时便是要取林景行的项上人头。
可现在战败了,他用他的身体去杀人,还是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这不是要陷他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看来洛岚是想玉石俱焚了!
裴青则抬眸看了眼林若初,想看看她想说什么。
率先开口的还是傅乐言,他稳住心神,一改刚才强硬的态度,重新开口道:
“我方才失去了意识,我没有要杀林景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要编谎!你当我三岁小孩?!”林蒙怒意更甚。
“这些日子城中诡异四起,我时常晕眩,身边护卫更是至今下落不明,此事也是人人皆知。”
“是不是你演出来的把戏也未可知!现在想来这桩桩件件确实蹊跷,定然是你为了杀少将军一手谋划的,就是想将此事推给鬼神邪说!”
“杀了林景行对我有什么好处?”
“自你来到南郡城,哪做过一件有好处的事?少将军说那北境主帅留着有用,你还不是纵容手下放暗箭?我看你就是为了扰乱南郡城、乱我林家军心而来的!”
林蒙越说越愤慨,最后双眼血红,几乎是半吼着吐出一个结论:
“我看你就是北境派来的细作!”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傅乐言更是彻底没了笑面虎的伪装,眼底一片冷意,眯着眼睛盯着他:
“污蔑朝廷命官,你有几个脑袋能砍?”
“老子就是脑袋没了,也要拉你这细作垫背!”
在这陡然紧张的气氛中,林若初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城中是出过夺舍鬼,对家人刀剑相向,造成砍伤无数,傅大人莫不是,也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