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乐言是在城中巡视时,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然月亮高悬,他在城中后巷,被巡逻的卫兵发现并唤醒,醒来时一身官袍染成了血红,浑身血污,身边还躺着一具北境兵的尸体。
而他身边跟着的亲信护卫已然不见了踪迹。
林景行和裴青匆匆赶来时,只见傅乐言脸色被月亮照的煞白,见到林景行,他狼狈的脸上便染上怒气。
“少将军这是何意?!”
林景行略感茫然:“什么何意?”
傅乐言上前两步盯着他:“我在南郡城街道上被人打晕,受此侮辱,难道不是少将军蓄意为之?否则为何这些卫兵一问三不知?守备如此森严的南郡城,又哪里有歹人敢下如此毒手?”
林景行蹙眉:“傅大人,是你坚持不让让卫兵随行,我是派人暗中跟着保护你了,可你不都七绕八绕偷偷把人摔了吗?怎么现在遭遇了祸事,要把罪责推到我头上,我好端端的,侮辱你做什么?”
已经康复了的林蒙也跟着附和:“就是啊,傅大人,前两天就跟你说了城中还没排查完,兴许还有躲藏在城内的北境军,危险的很,让你不要乱跑,你不听,非得往犄角旮旯里钻,现在出事了吧?”
裴青看看林景行,又看看傅乐言,听着林蒙这略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想说什么,却还是沉默了。
此事定有蹊跷。
他知道。
傅乐言也知道。
傅乐言是不肯吃哑巴亏的。
他眉心立刻皱成“川”:“我任监军一职,自然要探明城中各处的情况,如今诡异突显,城中流言四起,少将军你不仅不作为,还要装神弄鬼阻碍我的探查,到底有何用意?”
他皱眉,林蒙也皱:
“傅大人你说啥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我们少将军干啥了,不就是说最近城里乱,还没查明白是怎么回事,让你带着点自己人出门,这就叫‘阻碍’了,那不阻碍你你这不是让人敲闷棍扔路上了吗?”
傅乐言话说得直,林蒙话更直,反正他一个大老粗无所顾忌,话糙理直,一脸憨相,把本就狼狈的傅乐言说得更是颜面扫地。
不仅摘清了林景行,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闹成这样全是他傅乐言自己作的。
傅乐言呼出一口气,也知道自己口说无凭,继续在这掰扯只是白费工夫。
他转了话锋问道:“我的人呢?”
林蒙道:“跟着你的那几个兄弟?已经派人去找了,还没找到。”
说完,他看向裴青:“裴将军,失踪的裴家军的人吗,要调用你的人一起找吗?”
跟在傅乐言身边的虽然穿了裴家军的衣服,可实际上傅家派来直属傅乐言的护卫,并不在裴家的监管下,所以裴青道:“不必,我相信林家军定然能将人寻回。”
林景行知道,人是寻不回了,已经被阿初绑到暗室里去关着了。
这人想在城中放毒,必须拔除他的爪牙,却不能留下一丝祸患。
往后的事才好进行。
而傅乐言,他当然知道,他的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原地蒸发。
他确实是故意甩掉林景行的人,好在城中探听消息,洛岚附身的女人被控制在地牢里,他接触不到,北境兵俘虏的嘴撬不开。
城中平民倒是能问,除了“北境鬼”“蛊惑人心的妖术”这些乱七八糟的词汇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城内一战他们都躲在家里,傅乐言只知道洛岚曾经用妖术控制城中部分百姓,试图屠城,但没成功。
但具体是怎么控制的,那帮被控制的人又去了哪里。
他全都没打探到。
洛岚这人十分谨慎,对于秘术之事,所说甚少,叶相派他来,也有探听之意。
但南郡城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啃。
好不容易借王家之手在城中放出瘟疫的风声,想闹点乱子,他好乱中去把那女人从牢里弄出来,问问洛岚放任自己被关在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结果百姓被那些鬼神之说吓得足不出户了。
乱子闹不起来。
他正想查查,是谁在装神弄鬼,自己就被打晕了。
还被泼了一身血。
众目睽睽下满身狼狈的醒来。
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侮辱。
林景行还在装傻。
不是他,就是林若初,两人一个装傻,一个充愣,少了林思齐,没想到还是不好对付的,
他绝不吃这个哑巴亏。
当场苦于没证据,无法发作,等夜晚回到房中,梳洗干净后,傅乐言立刻就开始提笔写信。
他要将这桩桩件件都送回京都城,好好告他林景行一状。
京都城中看他不顺眼的人可太多了。
他提个话柄,多的是人顺着杆子往上爬。
他刚提笔,原本空无一人的背后,突然有脚步落地的声音。
傅乐言猛得回头,身后空荡荡,只有木窗被风吹得微微作响。
他眯眼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心中不太放心,放下笔,想喊卫兵进来检查,谁想他刚起身,忽然眼前一黑,当即又失去了意识。
林若初从空间里跳出来,把他打晕在地。
瞧他那副一肚子坏水的样,心里不痛快,又在他脑袋上补了一下,这才不枉她在空间里蹲守到现在。
林若初探头看眼桌子,一看他又要提笔告黑状,又忍不住在他脑袋上来了两下,才抽出刀子,割破他的手指,在白纸上大大地写了几个大字:
“向北前,莫要妄动。”
随后掐着人中唤醒傅乐言的瞬间,又缩回了空间里。
傅乐言摸着脑袋从地上弹起来,四顾无人,满心惊讶,低头一看,血流如注,袍子和纸张都被弄脏了。
方才还一片空白的纸上赫然出现了七个扭曲的大字。
烛火闪动了下。
他后脊背一阵发冷。
去看窗,从里面关的,插了木栓,他返回房间后亲自关的,里面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窗框上也没有灰尘泥土脚印。
他又冲到门口。
门外守着两排林家军,两排裴家军。
“方才可有贼人进屋?”他问道。
林、裴两家卫兵皆是摇头:“不曾,屋中安静,走廊也没有任何脚步声,没人来过。”
傅乐言关上门,盯着桌上蜡烛,更是疑惑。
蜡烛与方才无异,没被烧断,他只晕了片刻。
林家军编谎戏耍他还有可能,裴家绝对不会。
裴青纵然心中再有微词,也还是他这一派的人。
更何况,刚才失去意识前,他记得清清楚楚,前前后后、视线所及之处,全都没有人。
他怎么晕倒的?
谁写的这血字?
难道是他自己写的……?
傅乐言的事前在手指与血字之间来回徘徊,心里冒出了个毛骨悚然的猜想。
洛岚该不会是附到了他身上吧?
空间里,林若初一边帮女鬼浇水,一边盘算着时间,待到明天房中无人时,她再去找个点蹲着打傅乐言,瞧他在城中四处打探的样子,不知道只知道洛岚有邪术,不知道有天命书。
想在城中放毒?
她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