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我还是会做经常做那个噩梦。
那漆黑的水面,怎么都走不出去的江滩,还有背后冰冷的注视感。
那一年我和发小阿强迷上了钓鱼。
每到周末,我们就骑着摩托往郊外的江边跑。
那一天收获很不错,我们磨蹭到太阳快落山才收拾家伙。
天色暗得很快,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可是越走越不对劲。
“林子,这路我们来过吧?”阿强指着旁边的一棵歪脖子树,树干上有个很显眼的鸟窝。
半个小时前,他就指过这棵树。
“别自己吓自己,江边的树长得像很正常。”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发毛。
又走了快一小时,摩托车的影子都没见着,反而又看到了那棵歪脖子树。
天彻底黑透了。
江面黑黢黢的,就连水声都显得沉闷。
风一吹,芦苇荡哗哗响,听得人心里直抽抽。
“邪门了!”阿强声音有点颤,“这地方屁大点,我们走了快俩个钟头了!”
我掏出手机,没有信号。
想要打开指南针的功能,却没有效。
恐惧席卷而来,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撞上“鬼打墙”了。
“别慌,有手电。”我从装备袋里翻出强光手电,按下开关。
光柱照进黑暗,却被周围的黑夜吸收了。
手电照不了多远,光线的边缘还模模糊糊的。
我们互相打气,沿着光柱拼命走,大声唱歌骂娘给自己壮胆。
可无论怎么走,最终都会回到某一段熟悉的江岸。
手电的电量开始告急,光线越来越弱。
不知道走了多久,时间感已经彻底混乱了。
我和发小又冷又饿,心理的防线快要崩溃,我看见漆黑的江面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浮了起来,静静地、无声地跟着我们的脚步在移动。
我不敢细看,也不敢跟阿强说。
“不行了……走不动了……”阿强带着哭腔,“林子,我们是不是……”
“屁话!”我打断他。
恐惧到了极点,反而生出一种破罐破摔的怒气。
老一辈人讲过一些土法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背过身去!”我哑着嗓子对阿强说。
“干嘛?”
“叫你别问!背过去,撒尿!”
我们两个男人,就那么背对着背,朝着各自面前的黑暗,狼狈地放水。
热流落到冰冷的土地上,似激起了细微的“滋滋”声,周围的温度好像猛地降了几度,冷得我打了个哆嗦。
我哆嗦着掏出烟,点了几次才点着,递给阿强一根。
两人就那么沉默地猛吸,烟头的红光在黑暗里像是两只惶恐的眼睛。
烟抽完,我把烟屁股狠狠摁灭在地上。
“走!妈的,再走最后一次!”
结果,不到三分钟。
真的就只是往前走了大概三分钟,之前那股怎么都甩不掉的沉重感和晕头转向感,突然就消失了。
手电那本来已经昏黄的光,猛地亮堂了,径直照向了前方。
光柱的尽头,不再是无穷无尽的芦苇和黑暗。
对岸市区的灯火,璀璨得像个幻境,隔着江面安静地闪烁着,清晰地勾勒出远处大桥的轮廓。
一条小路,就那么清晰地出现在手电光里,通向堤岸上的公路。
我们愣了一秒,然后发疯似的朝着灯光跑。
一直到踩上坚实的柏油路面,看到远处飞驰而过的车灯,才敢停下来喘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回头望了一眼,江边依旧沉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死寂无声。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去钓过鱼。
所有的装备都扔了。
只是偶尔,在极深的夜里,我会猛地惊醒,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江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