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晚松了口气,虚脱地靠在岩壁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岩洞外,黑沙暴依旧在疯狂肆虐,仿佛要撕碎整个天地。岩洞内,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交错,以及乌骓马疲惫的喘息。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暂时安全了。但接下来怎么办?云凌重伤垂危,她自己也再次耗尽,食物和水几乎全失……
陈意晚的目光落在云凌即使昏迷中也依旧紧蹙的眉头上,又看向洞外毁灭般的风暴。
绝境……又一次绝境。
但这一次,她心中除了沉重,竟还生出一股异常的平静。
她慢慢挪过去,靠在云凌身边,用自己残存的体温去温暖他冰凉的身体,然后闭上了眼睛。
休息……必须尽快恢复。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没输。
风暴总会过去。而只要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再次握紧了那枚温热的涅盘血玉。这枚带来无尽灾祸的玉石,或许,也是她唯一的救赎之光。
岩洞之外,黑沙暴依旧如洪荒巨兽般咆哮肆虐,仿佛要将天地间最后一丝生气也彻底磨灭。沙石疯狂击打着岩壁,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整个洞穴都在微微震颤,仿佛随时会坍塌。
洞内,陈意晚强撑着虚弱到极点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云凌放平。他背后的幽蓝色毒痕触目惊心,如同恶毒的藤蔓缠绕攀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痛苦的颤音。
不能再等了!
陈意晚眼神一厉,彻底豁了出去。她艰难地撕开云凌背后早已被血污和沙尘浸透的衣衫,露出那狰狞的伤口和周围发黑肿胀的皮肉。没有清水,没有金疮药,她所有的,仅剩怀中那枚温热依旧的涅盘血玉,以及体内那丝微弱却蕴含生机的奇异内力。
她将血玉紧紧握在右手掌心,再次不顾一切地催动那点可怜的内力,引导着血玉中那股暖流,缓缓覆盖在云凌背部的伤口之上。
这一次,她不再试图用内力去直接逼毒或疗伤——那绝非她此刻状态所能做到。她做的,是“引导”和“安抚”。
那新生的、融合了枯魂死寂与涅盘生机的内力,此刻竟显露出奇效。它像一道温和的桥梁,小心翼翼地探入云凌混乱的经脉,所过之处,那原本狂暴冲突的几种毒素,竟奇迹般地稍稍平复了一丝躁动,仿佛遇到了某种同源却更高级的力量,本能地产生了畏缩与迟疑。
而涅盘血玉的暖流,则顺着这内力桥梁,丝丝缕缕地渗入伤口周围的经络穴道,极其缓慢地中和着表层的毒性,并顽强地吊住那一线生机。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对内力掌控的要求更是精细入微。陈意晚额头上冷汗涔涔,身体摇摇欲坠,全凭一股意志力在硬撑。她不敢有丝毫分心,全部精神都凝聚在掌心方寸之间,感受着那毒素细微的变化,引导着暖流艰难前行。
时间在风暴的怒吼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陈意晚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再次昏厥时,她终于感觉到,云凌背上那幽蓝色的毒痕,蔓延的趋势被勉强遏制住了,颜色也似乎淡了极其微弱的一丝。而他原本几不可闻的呼吸,也终于变得稍微清晰绵长了一些。
成功了!至少暂时稳住了!
陈意晚猛地松了口一直提着的气,整个人虚脱般向后瘫倒,重重靠在岩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胸腔如同风箱般拉扯剧痛。
她看着依旧昏迷但脸色稍见缓和的云凌,又看了看自己因过度消耗而不住颤抖的双手,心中百感交集。涅盘血玉,枯魂咒……这至邪至宝之力,竟在阴差阳错下,成了他们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天道轮回,当真难以揣测。
她不敢彻底放松,强打精神,撕下自己内衫相对干净的布条,蘸着云凌水囊里沉淀后仅存的少许清水,仔细为他清理伤口周边,然后勉强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洞外风暴声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依旧漆黑如墨。寒冷和饥饿如同两条毒蛇,啃噬着她所剩无几的体力。
她挪到乌骓马身边,这忠实的伙伴也疲惫不堪,但看到她过来,还是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马背上驮着的行囊早已在风暴中遗失大半,只剩下一点点压碎的干粮末。
陈意晚小心翼翼地将那点碎末收集起来,和着最后几口泥浆水,艰难地咽了下去。一股沙砾般的粗糙感划过喉咙,聊胜于无。
然后,她再次回到云凌身边,紧靠着他坐下,汲取着彼此微弱的体温,强迫自己进入调息状态。哪怕只能恢复一丝内力,也是好的。
这一次入定,感觉又与以往不同。或许是因为方才极限的消耗和对内力精妙的操控,也或许是涅盘血玉的力量在体内留下了更深的印记,她发现那丝新生的内力虽然微弱,却变得更为凝练,运转之时,对枯魂咒力的炼化似乎也顺畅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光,虽然渺茫,却真实存在。
风暴终于在天明前渐渐平息。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岩洞缝隙照射进来时,陈意晚睁开了眼睛。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已恢复了几分清亮。她立刻看向身边的云凌。
他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许多,脸上的死灰色褪去,虽然苍白,却有了些许生气。最令人惊喜的是,他背后伤口处的幽蓝色,明显淡了不少!
陈意晚心中稍安,小心地替他再次查探脉象,虽然依旧紊乱虚弱,但那股横冲直撞、毁灭一切的势头已被遏制住。
她站起身,走到洞口。外面是一片狼藉,沙丘完全改变了模样,天地间一片死寂。他们的运气不错,这处风蚀岩足够坚固,撑过了风暴。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风暴平息,意味着追兵也可能很快会再次出现。而且,他们急需清水和食物。
陈意晚回身,看了看云凌和疲惫的乌骓马,眉头紧蹙。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走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