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默默取出水囊,将里面仅存的最后几口清水递给陈意晚,自己则用剑鞘小心地刮开表层沙土,露出下方稍微湿润的泥浆,然后俯下身,竟直接用嘴去吸吮那浑浊不堪的泥水。
“你……”陈意晚一怔,想阻止却已来不及。那泥水不仅脏,恐怕还有未知的毒素。
云凌抬起头,唇边沾着泥渍,神色却平淡:“无妨,毒不死。”他的身体经过各种剧毒淬炼,耐受性远超常人。他将灌满泥浆的水囊收起,准备静置沉淀后勉强使用。
陈意晚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个男人,沉默、强大、来历成谜,有时冰冷得像块石头,却又一次次在她最绝望时出现,用最直接甚至笨拙的方式护着她。
她将手中的水囊递还给他:“你也喝。”
云凌看了看那仅存的清水,又看了看她苍白干裂的唇,摇了摇头。
陈意晚不再多说,直接将水囊塞到他手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要活下去,一起。”她的目光清亮而坚定,映着大漠残阳,有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云凌沉默地接过,仰头喝了一小口,然后将水囊仔细系回腰间。
靠着这点泥浆水和猎到的少量沙蜥肉,他们又撑过了两天。陈意晚的状况越来越差,大部分时间已陷入半昏迷状态,仅凭一股意志力强撑,指引方向的任务更多落在了云凌身上。而云凌,则几乎全靠一股精纯内力硬抗着伤势和毒素,眼神中的混沌时而加深,时而却又爆发出一种锐利如鹰隼的光芒,仿佛某种被压抑的本能在绝境中逐渐苏醒。
第五日,他们遭遇了最大的危机。
一场罕见的黑沙暴毫无征兆地袭来!天地瞬间漆黑如夜,狂风怒吼,仿佛万千厉鬼哭嚎,巨大的沙墙排山倒海般压来,要将一切生灵碾碎、埋葬!
“抱住马颈!”云凌暴喝一声,声如炸雷,竟暂时压过了风吼!他猛地将几乎昏迷的陈意晚死死按在乌骓马脖子上,自己则全身伏低,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紧紧抱住马身,体内残存内力毫无保留地汹涌而出,形成一个极其微弱却坚韧的气场,勉强将两人一马护在中心!
乌骓马感受到了灭顶之灾,发出惊恐而悲戚的长嘶,四蹄死死钉入沙中,却仍被狂暴的风沙推得不断后退滑动。
沙石击打在云凌的护身气场上,发出噼啪的爆响,每一击都让他身体剧震,脸色又苍白一分。毒素和内伤在这极限的消耗下疯狂反噬,黑血不断从他嘴角溢出,旋即被狂风刮走。
陈意晚在剧烈的颠簸和窒息的恐惧中恢复了一丝清明,她感到云凌的身体在剧烈颤抖,抱住她的手臂却如铁箍般没有丝毫松动,那并不宽阔的后背,此刻却仿佛成了抵挡这天地之威的唯一壁垒。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攫住了她——不是恐惧,不是绝望,而是一种强烈的、不甘的愤怒!她不能死在这里!他也不能!那些仇人还在逍遥,燎原阁的冤魂还未安息!
她猛地调动起体内那丝微弱得可怜的、新生的融合内力,不顾一切地注入掌心紧贴的涅盘血玉!
“嗡——”
血玉骤然发烫,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一股远比之前精纯、温暖、蕴含着奇异生机的力量猛地反哺而回,涌入她近乎干涸的经脉!
并非直接疗伤,而是……激发潜能!
陈意晚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红芒,她竟暂时压下了所有虚弱,猛地抬起头,对着云凌耳边嘶声喊道:“巽位!风行!坎水!陷地!左前方三十步,有巨石!冲过去!”
在这灭顶之灾中,她竟凭着对风势沙流的敏锐感知和那玄之又玄的灵光一闪,找到了风暴中唯一一线生机所在!
云凌没有丝毫犹豫,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一夹马腹!
“咴——!”乌骓马感受到了主人的决绝,奋起余力,朝着那几乎看不见的方向,顶着能撕裂一切的狂风,猛冲而去!
三十步!如同跨越生死界限!
轰隆!
就在他们冲出的下一秒,原本立足之处被一座巨大的移动沙丘彻底吞没!
而他们,险之又险地撞入了一处巨大的、风蚀岩形成的天然屏障之后!风力在这里骤然减小。
云凌再也支撑不住,护身气场瞬间溃散,一大口黑血喷出,整个人从马背上栽落下去,重重摔在沙地上,人事不省。乌骓马也哀鸣一声,跪倒在地,口吐白沫,显然也已脱力。
陈意晚被摔落在地,滚了几圈才停下。那瞬间爆发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更深的虚弱和剧痛席卷而来,但她硬是撑着没有昏迷。
她艰难地爬到云凌身边,只见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背后的伤口再次崩裂,黑血浸透衣衫,那诡异的幽蓝色毒素已蔓延至半个背部。
陈意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颤抖着手探他的鼻息,又贴在他冰冷的胸口倾听心跳。
还活着!但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必须救他!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她不顾自身伤势,奋力将云凌拖到岩壁最深处,让他靠坐起来。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再次握紧涅盘血玉,将自己刚刚恢复的、少得可怜的内力,连同那丝新生的、融合了生死意境的奇特力量,毫无保留地、小心翼翼地渡入云凌体内!
她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甚至可能引动他体内更剧烈的冲突。但她没有选择!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一次次救她于危难的男人就这样死去!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她的内力一进入云凌体内,那原本狂暴冲突的几种毒素,竟像是遇到了某种克星,躁动明显平息了一丝。而那丝蕴含着涅盘真炎生机的力量,虽然微弱,却如星星之火,顽强地护住了云凌几近熄灭的心脉。
有效!
陈意晚精神一振,咬牙坚持,不断压榨着自己最后的力量。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脸色比云凌好不了多少,但她眼神却亮得惊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自己也内力耗尽,眼前发黑,几乎瘫倒在地时,云凌的呼吸终于变得稍微有力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断绝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