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祭坛终破碎,残红犹浸断魂石。
幽影回廊迷雾引,百年诅咒觅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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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窟内的剧烈震颤终于缓缓平息,那令人心悸的血色光芒也如同退潮般消散。祭坛中央的黑色晶石球体,此刻已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失去了所有邪异的光泽,仿佛只是普通的黑色石头。空气中浓郁的血腥与香料气息尚未散尽,却不再那般压抑,反而多了一丝尘埃落定后的死寂。
阮白釉拄着一截断裂的石笋,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她纤细却倔强的曲线。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毫无血色,唯独那双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闪烁着不屈的光芒。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当她冲向祭坛,那股潜藏在她血脉深处的未知力量仿佛被彻底唤醒。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记得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咬破指尖,将自己的鲜血甩向那旋转的黑色晶石。刹那间,仿佛水滴落入滚油,一股难以言喻的能量从她的血液中爆发,与祭坛的力量剧烈冲突。她听到了凄厉的惨叫,不似人声,更像是某种邪灵的哀嚎。紧接着,便是晶石球体的爆裂,以及笼罩整个洞窟的红光的溃散。
“咳咳……白釉……”沈青临虚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阮白釉猛地回头,踉跄着奔回石壁凹陷处。沈青临挣扎着想要坐起,脸上露出一丝焦急。
“我没事,沈大哥,你怎么样?”阮白釉扶住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我还……死不了……”沈青临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目光却在她身上仔细打量,“你……你刚才……”
阮白釉摇了摇头,阻止了他的追问:“先别说这个。启动仪式的那些人呢?”她警惕地环顾四周,洞窟内除了他们二人,再无其他活人的气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似乎随着仪式的失败而消失了。
“他们……应该逃了,或者……”沈青临的目光落在祭坛的残骸上,“被仪式反噬了。”他顿了顿,眼神凝重,“白釉,你的血……似乎能克制这种邪恶的力量。”
阮白釉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只有一个小小的伤口,此刻已经不再流血。她也感受到了,当她的血液接触到那晶石球体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被激发出来。这力量陌生而强大,让她心悸,也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亲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世,她的血液,与这延续百年的诅咒,到底有怎样的联系?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沈青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这里不安全,‘熵烬’组织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熵烬……”阮白釉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正是这个神秘而邪恶的组织,一手策划了这骇人听闻的血祭仪式,妄图将他们作为祭品。
两人互相搀扶着,艰难地在碎石遍地的洞窟中穿行。幸运的是,仪式的破坏似乎也影响了洞窟的某些禁制,他们找到了一条先前未曾发现的、向上延伸的狭窄通道。通道幽暗曲折,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仿佛通往未知的深渊。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股带着铁锈与腐朽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他们竟从一个废弃工厂的地下排水口爬了出来。月光惨淡,透过破败的厂房窗户,洒下斑驳的光影。四周是废弃的机器,锈迹斑斑, пokpытыe厚厚的尘埃,昭示着此地早已荒无人烟。
“这里是……雾港市的旧工业区?”沈青临环顾四周,辨认着环境。雾港市的繁华之下,隐藏着许多这样被遗忘的角落,它们如同城市的疮疤,记录着逝去的岁月。
阮白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低声道:“那些‘熵烬’的人,会不会追来?”
沈青临面色凝重:“不好说。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同时……也要弄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周章进行那个仪式,以及……我们为什么会成为目标。”他看了一眼阮白釉,“尤其是你的血液,白釉,这可能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
就在这时,沈青临的目光被厂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铁板吸引。那铁板与地面连接处,似乎有新鲜的撬动痕迹。他走上前,用脚拨开覆盖在上面的杂物,露出了一个镶嵌在水泥地面上的金属拉环。
“这是……”阮白釉也凑了过来,眼中带着疑惑。
沈青临尝试拉动拉环,铁板纹丝不动。他皱了皱眉,仔细观察铁板边缘,发现了几处微小的刻痕,不像是自然形成。他伸出手指,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触摸那些刻痕,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铁板下方传来机括松动的声音。
他再次用力,沉重的铁板被缓缓拉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阴寒刺骨的冷风从洞口倒灌而出,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诡异气息。
“地下室?”阮白釉蹙眉,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沈青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但光线强劲的医用手电,向下照去。光柱穿透黑暗,照亮了向下的阶梯。阶梯似乎是用粗糙的石头砌成,蜿蜒向下,深不见底。
“‘熵烬’组织在这里设下据点,绝非偶然。”沈青临沉声道,“那个祭坛,还有这个隐秘的入口……这里一定隐藏着更大的秘密。”他看向阮白釉,眼神中带着询问。
阮白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退缩不是她的性格。而且,她隐隐感觉到,这个神秘的地下空间,或许就藏着她想知道的答案。
“我们下去看看。”她语气坚定。
沈青临点了点头,他知道阮白釉的决心。他率先走下阶梯,阮白釉紧随其后。
阶梯比他们想象的要长,仿佛要一直通往地心。空气越来越潮湿,阴冷,那股诡异的气息也愈发浓郁,其中夹杂着淡淡的、类似焚香却又更加阴森的味道。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地下室,而是一条狭长的回廊。
这条回廊,与其说是人工开凿,不如说更像是天然形成的裂缝被稍加修葺。两侧的石壁凹凸不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了无数岁月。更令人心悸的是,回廊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乳白色的雾气,手电的光线在雾气中被扭曲、散射,能见度极低。
“这是什么地方……”阮白釉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回廊中显得格外清晰。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沈青临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他握紧了手中的手电,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护在阮白釉身前。“小心,这里很不对劲。”
就在他们说话间,两侧的石壁上,原本暗红色的表面,突然开始闪烁起若隐若现的光影。那些光影模糊不清,如同水波般荡漾,仔细看去,又仿佛是无数扭曲的人脸,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怨恨,在石壁中挣扎、哀嚎。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那一张张无声呐喊的面孔,却比任何尖叫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这些……是……”阮白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仿佛能感受到那些光影中蕴含的绝望与不甘。是那些……被诅咒之人的痛苦回忆吗?
“幽影回廊……”沈青临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词,仿佛是某种被遗忘的知识苏醒过来,“传说中,某些承载了巨大怨念和诅咒的地方,会形成这样的异度空间,记录和回放过往的悲剧。”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可能闯入了一个非常麻烦的地方。”
每向前迈出一步,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愈发强烈。阮白釉甚至觉得,那些弥漫的雾气中,隐藏着无数双眼睛,冰冷而怨毒,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汹涌,不仅压迫着他们的身体,更侵蚀着他们的意志。恐惧、不安、绝望……种种负面情绪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滋生。
阮白釉咬紧牙关,努力保持着清醒。她知道,一旦被这些负面情绪吞噬,他们可能就真的万劫不复了。她体内的血液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邪异的能量,开始隐隐躁动,一股微弱的暖流在四肢百骸间流淌,抵御着那刺骨的寒意和精神上的压迫。
“沈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光影,似乎在引导我们?”阮白釉突然开口。她发现,那些闪烁的光影虽然诡异,但似乎隐隐形成了一条模糊的路径,指向回廊的更深处。
沈青临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它们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呼唤着什么。”他的目光锐利,试图从那些纷乱的光影中解读出有用的信息。他是一名法医,习惯于从最细微的痕迹中寻找真相,即使眼前的景象超出了科学的范畴,他依然保持着冷静的观察力。
“我们被复制……成为祭品……”阮白釉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不屈,“如果这里真的与诅咒有关,那么解开诅咒、摆脱这种命运的线索,很可能就在这条回廊的尽头。”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们没有退路了。”
沈青临看着她,从她眼中看到了与自己同样的决心。他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从被卷入这场诡异的诅咒开始,就注定了要并肩作战,共同面对这未知的恐惧。
“你说得对。”他握了握她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力量,“无论前面是什么,我们一起闯过去。”
阮白釉心中一暖,那股源自血脉的未知力量似乎也因为她的决心而变得更加活跃。她点了点头,目光投向那被迷雾笼罩、光影闪烁的回廊深处。那里,仿佛隐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也可能……藏着他们苦苦追寻的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阴冷、潮湿、以及诡异香料的气息涌入肺腑,让她精神一振。
“走吧。”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简单的两个字,却承载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与一往无前的决绝。
两人并肩,一步一步,踏入了这神秘而凶险的幽影回廊。脚下的石板冰冷而坚硬,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历史的尘埃之上,踩在那些无辜受害者的累累白骨之上。
回廊中的雾气越来越浓,光影也越来越清晰,那些扭曲的面容,那些无声的呐喊,仿佛就在他们耳边回响。
他们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严峻的考验。但为了揭开真相,为了摆脱宿命,为了那些逝去的灵魂,他们,别无选择。
幽影回廊的尽头,究竟隐藏着什么?是诅咒的核心,还是绝望的深渊?
无人知晓。
但他们的脚步,坚定而沉稳,在死寂的回廊中,留下一串微弱却执着的足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浓雾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