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碎影消曙光微,血染玄黄祭骨悲。
绝境求生孤胆烈,幽冥洞开待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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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白釉紧咬着下唇,口中弥漫开一丝血腥的甜味,混合着沈青临伤口处散发出的浓重铁锈气息,刺激着她几近崩溃的神经。她不能慌,绝对不能!沈青临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胸膛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俊朗面容此刻苍白得如同上好的宣纸,唯有眉心紧蹙,似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沈大哥,你再撑一会儿,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阮白釉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小心翼翼地将沈青临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环过他的腰,试图将他半拖半抱起来。男人的体重对于身形纤细的她而言,无疑是沉重的负担,每移动一步,她都感觉自己的骨骼在呻吟。
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黏腻地贴在肌肤上,视线也因过度用力而有些模糊。但她不敢停歇,目光死死锁定着镜墙中心那个拳头大小的孔洞。那孔洞边缘闪烁的微光,如同暗夜中遥远的星辰,微弱,却指引着方向,承载着她此刻全部的希冀。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她喃喃自语,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对昏迷中的沈青临许诺。
终于,她拖着沈青临来到了孔洞前。那孔洞的边缘并不规则,仿佛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撕裂开的,闪烁的光芒并非来自孔洞本身,而是从孔洞的另一侧透射过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与苍茫。孔洞内部并非坦途,而是一条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狭窄通道,幽深邃暗,不知通往何处。
阮白釉深吸一口气,浓雾中特有的湿冷气息夹杂着尘埃的味道涌入肺腑,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先是将沈青临的上半身小心地送入孔洞,然后自己侧着身子,一点点地挤了进去,同时用尽全力拉拽着沈青临。
通道内壁粗糙不平,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岩石,又带着某种人工开凿的冰冷质感。光线在入口处便被吞噬殆尽,四周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阮白釉只能凭借着触觉,摸索着前进,脚下高低不平,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沈青临的身体如同一个沉重的锚,拖拽着她,让她几乎要虚脱。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她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脑海中不断闪现出沈青临为她挡下致命攻击的画面,那些飞溅的鲜血,他苍白的笑容,都化作一股力量,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血脉中隐藏着什么秘密,但她知道,沈青临是真心待她好的人,是她在这诡谲世界中为数不多的温暖与依靠。她绝不能让他出事!
不知爬行了多久,或许只是几分钟,又或许是漫长的几个小时,时间在这幽闭的空间里失去了意义。阮白釉的手指被粗糙的石壁磨得生疼,膝盖也早已磕碰得青紫。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前方忽然透来一丝微弱的光亮,伴随着一股与镜之囚笼中截然不同的空气流动。
那光芒越来越近,空气也变得不再那么沉闷压抑,反而带着一种……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混合着古老尘埃与某种奇异香料的复杂气息。
终于,通道的尽头出现在眼前。阮白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沈青临拖拽了出来,随即自己也踉跄着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待她稍微缓过劲来,抬眼望去,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或者说是一个人工开凿出的宏伟殿堂。穹顶高得望不见顶,只有朦胧的幽光从不知名处洒落,勉强照亮了这片广阔的空间。四周的石壁上,雕刻着无数繁复而诡异的图腾与符号,那些符号扭曲盘旋,仿佛活物一般,在幽光下散发着不祥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类似于陈旧羊皮卷和某种金属锈蚀混合的古怪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血腥甜腻。
而在整个洞窟的中心,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祭坛!
那祭坛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岩石砌成,表面光滑如镜,却又透着森森寒气。祭坛约有三米多高,呈不规则的圆形,边缘雕刻着狰狞的兽首和扭曲的人形浮雕,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从岩石中挣脱出来。祭坛的表面,刻画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凹槽,这些凹槽深浅不一,蜿蜒曲折,最终都汇聚向祭坛中央一个碗口大小的深坑。
阮白釉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深坑上,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认得那些凹槽的走向,它们像极了某种……某种引导液体的脉络!而那中央的深坑,无疑就是最终的汇聚点。
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在祭坛的周围,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骨瓷残片,与那套会渗出暗红色液体的1943年英国骨瓷茶具的质地、花纹如出一辙!只是这些残片更为古老,上面沾染的暗红色液体早已干涸,变成了深褐色的斑驳痕迹。
而在祭坛的正上方,半空中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细小黑色晶石构成的球体。那球体缓缓转动着,表面不时有幽暗的光芒流转,仿佛一颗蕴藏着无穷邪恶力量的黑暗之心。球体的正下方,正对着祭坛中央的深坑,隐隐有一股无形的吸力从球体中散发出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发生了轻微的扭曲。
“这里……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阮白釉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她扶着沈青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远离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祭坛。
那些涌入脑海的血脉改造片段,那些关于祭品的低语,此刻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炸裂开来。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猜测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血……他们需要血……”她喃喃自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依旧渗着血珠的手指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感觉,那种仿佛能与周围某些事物产生共鸣的奇异力量,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为了……开启……那扇门……”一个微弱而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阮白釉浑身一震,猛地低头看去,只见沈青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清明。他的目光同样望向祭坛上方的黑色球体,声音艰涩地说道:“那……恐怕就是……他们一直以来……想要打开的……通往……未知……黑暗世界的……大门……”
“黑暗世界的大门?”阮白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让她四肢冰凉。她之前在威廉·阿什顿的日记中,隐约看到过类似的记载,关于追求永生,关于沟通异界,关于某种禁忌的仪式。难道这一切,都与这诡异的祭坛和那扇所谓的“大门”有关?
“你的血……”沈青临的目光转向阮白釉,眼神复杂,“恐怕……就是开启这扇门的……最后的……钥匙……”
阮白釉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了那些克隆体的死者,想起了自己与他们的基因联系,想起了那套骨瓷茶具。难道,一代又一代的“阮白釉”,都只是为了成为这个邪恶仪式的祭品,用她们特殊的血脉,来滋养这扇通往黑暗的大门?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让她不寒而栗。她是谁?她为何拥有这样的血脉?幕后黑手,那个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操纵者,究竟是谁?他又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布下这个跨越了近百年的惊天阴谋?
就在这时,洞窟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咔哒”声。紧接着,祭坛周围石壁上的那些诡异符号,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了幽幽的红光。红光如同流动的血液,沿着石壁上的纹路蔓延,最终汇聚向祭坛底座。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从祭坛内部发出,整个洞窟都随之轻微震颤起来。祭坛表面的那些凹槽,也开始泛起淡淡的血色光芒,仿佛有无形的液体正在其中缓缓流动。而祭坛上方的黑色晶石球体,旋转的速度陡然加快,散发出的吸力也变得更加强烈,周围的空气扭曲得更加厉害,甚至隐隐能看到一丝丝漆黑的裂痕在球体周围若隐若现。
“他们……启动了仪式……”沈青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阮白釉心中警铃大作,她知道,幕后黑手一定就在附近!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扶住沈青临,眼神在洞窟中飞快地扫视,试图找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然而,除了越来越盛的红光和越来越压抑的气氛,她什么也没有发现。
“不……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阮白釉咬牙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决绝。她不知道自己这“与众不同”的血液究竟有什么力量,但她绝不会束手就擒,更不会让沈青临和自己成为这邪恶仪式的牺牲品。
她将沈青临扶到一处相对隐蔽的石壁凹陷处,低声道:“沈大哥,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动。”
沈青临抓住了她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担忧:“白釉……不要……冲动……他们……很危险……”
阮白釉反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握了握,眼神却异常坚定:“我知道。但是,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青临,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底,“如果我回不来……”
“你会回来的。”沈青临打断了她,语气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我们……一起……揭开真相……一起……活下去……”
阮白釉心中一暖,那股绝望中滋生出的倔强火苗燃烧得更加旺盛。她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扫向那座正在被激活的巨大祭坛。
那里,是危机的核心,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破局点。
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这一战,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揭开自己身世的谜团,为了终结这延续了近百年的诅咒,为了让那些无辜的灵魂得到安息!
浓郁的血腥味和古怪的香料气息在空气中交织,祭坛上的红光越来越盛,仿佛一头即将苏醒的远古巨兽,张开了它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而阮白釉,娇小的身影在幽暗的洞窟中显得如此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与悲壮。
她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些纷乱的画面与恐惧暂时压下,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专注。血脉中的未知力量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召唤,在她体内隐隐躁动起来。
决战的序幕,在无人知晓的阿什顿庄园地底深处,悄然拉开。而那扇通往未知黑暗世界的大门,在血与火的祭奠中,正缓缓显露出它狰狞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