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寒洲没在闻灼庭的病房里待多久,只和他说了几句话以后就离开了,他本来也不是为了和闻灼庭交心的,只是想在闻灼庭面前出一口气,为了自己,也为了时骨。
他这次回来,就是告诉闻灼庭自己和时骨的事情的,闻灼庭这辈子对不起的人有很多,闻寒洲数不清,可他不能接受他对不起自己最爱的人,不管是曾经他的祖母,还是现在他的爱人时骨。
从病房离开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闻景正在走廊里玩手机,见闻寒洲神色如常地走出来,他把手机收回到口袋里,“哥,你结束了?”
“嗯。”闻寒洲推了推眼镜:“送我回家。”
闻景点点头,没从他哥脸上捕捉到任何一丝难过或者低落的情绪,不过想想也不奇怪,闻灼庭毕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再加上从前他对他们的祖母也不好,更是逼得闻寒洲和时骨分开了这么久,现在他到了油尽灯枯之时,闻寒洲能从洛杉矶赶回来见他一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闻景毫不怀疑,就算是闻灼庭现在真的死在他面前,他哥也会面不改色,吩咐人办好后事以后就直接带着时骨离开。
黑色宾利在夜幕中行驶在公路上,闻景开车很稳,车速也不快,他瞄了一眼坐在后排,靠在真皮座椅上的闻寒洲,小心翼翼地问:“哥,你这次带时骨回来,打算在巴黎待几天?”
“如果你们待的时间长的话,接下来的行程,我可以来安排。”闻景顿了顿,接了一句。
“不用。”闻寒洲开了口,他的声音有点哑,透着几分疲惫,“我们不会在巴黎停留很长时间,我要带他出去转转。”
这几个月两个人的工作都忙,他作为主任事情多,那么身为主任助理的时骨也就跟着受累,好不容易这次借着这件事带着时骨回来,也就不急着回去工作,带他出去玩玩,改善一下心情,让他开心一点,也是好的。
“喔——去哪里?”闻景下意识问:“我过几天要去新西兰玩一圈,最近法国太冷了,而且经常不见太阳,我还是比较喜欢夏天,要是你们没定下来想去哪里的话,可以去南半球玩玩,这季节的澳洲和新西兰都不错的,小时应该会喜欢。”
闻寒洲说:“那要看他想去哪里,他想去哪里,我就带他去哪里。”
闻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在闻寒洲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骂他死恋爱脑。
三年前就是恋爱脑,三年后还是恋爱脑,如果不是他知道闻寒洲和时骨之间的事,是闻寒洲的弟弟,那闻景绝对想不到,闻寒洲那高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英俊外表下,居然隐藏着一颗写满了自己爱人名字的心。
闻寒洲不知道闻景在心里骂他是恋爱脑的事,他只想要快点回家,家里有他真正担心,也真正想见的人。
公寓的门紧闭着,闻寒洲输入密码锁,把门打开,玄关处一片黑暗,客厅里的灯光洒下来,落在地上,空气中漂浮着甜甜的蛋糕香气,闻寒洲在门口换好鞋,向着客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时骨手里抱着一个沙发靠枕,身上换了从家里带过来的睡袍,他手边摆着一块只吃了一点点的芋泥千层蛋糕,靠在沙发里,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里播出的综艺。
似乎是播放到了什么特别搞笑的片段,时骨弯了弯眼睛,极轻地笑出了声,而他也在这时注意到了回来的闻寒洲,于是偏过头,“闻教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一幕其实很稀松平常,每一对同居的恋人,或是已经结了婚的合法夫妻,可能都会在两人漫长的相处过程中出现一次这样的场景,可就是这样普通的场面,比起亲吻和拥抱,却更加让闻寒洲心动。
“嗯。”闻寒洲脱掉大衣外套,“我不会在医院待太久,想着速战速决,回来陪你。”
时骨换了个姿势,看着闻寒洲坐过来,身上还沾染着屋外的寒气,直接贴在了闻寒洲身上,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肩膀,扬起头,追逐闻寒洲的嘴唇,找他索吻。
“时骨,我身上凉。”闻寒洲微微侧了一下脸,躲开他凑过来的唇,“别冷到你。”
时骨索吻失败,挑了挑眉,他盯着闻寒洲看了半晌,直接翻身,跪坐到闻寒洲的腿上,双手软绵绵地挂住他的脖颈,与他的距离无限贴近。
“你不高兴。”
时骨盯着闻寒洲深沉的绿色眼眸,沉默良久后开口,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闻寒洲,你不高兴。”
或许是因为闻灼庭的事情,虽然他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也做过对不起闻寒洲的事,可那毕竟是闻寒洲的祖父,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闻寒洲,人在面对自己至亲离开的时候,无论他有多么的怨恨,无论有多少误会和伤害,都会随着生命的逝去而烟消云散。
“你的祖父,他……他还好么?”时骨轻声地笑了笑:“虽然他是你的祖父,但我还是不喜欢他,因为他曾经拿你逼迫我,逼迫我离开,让我们错过了整整三年。”
“不过也没关系,都过去了,无所谓。”
时骨叹了一口气:“他毕竟是你的亲人,亲人去世的话,你心情不好也很正常,没关系,感到不开心的话,就发泄出来,我愿意当你的出气筒。”
“时骨,我没有不高兴。”
闻寒洲觉得他可能是误会自己了,可时骨的感觉也确实很准确,他达不到不高兴的程度,只是心情不大好,却不是因为闻灼庭的事,而是在担心,担心时骨。
“我只是在担心你,担心你的心理状况,毕竟这是在巴黎,你之前有过ptsd的症状和反应,又在三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所以,我很怕带你回来,你会触景生情,再次回想起以前的事,产生躯体化反应。”
闻寒洲一直很怕发生这种事,虽然时骨现在的心理状况看上去很正常,也没有任何的不对劲,但是并不排除突发病症的可能,说他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他本来就想带着时骨从医院里解放出来,出门散散心,如果因为这种事让时骨躯体化,症状发作,那他会自责,也会心疼。
闻灼庭是死是活,那是他自己的命数,和闻寒洲无关,他也并不关心,能来见他最后一面已是仁至义尽,但时骨不同,他是他真正爱护,想要关心一辈子的人,所以他不想让时骨受到一点伤害,也不想因为他的事,影响到时骨的情绪。
时骨略有惊讶,没想到他是因为自己的事才心情欠佳,可惊讶过后,他又松了一口气,于是捧住爱人的脸,与他鼻尖相抵:“担心我做什么,我自己都不担心我自己,闻教授,你过于紧张了。”
他是真的不担心自己,于他而言,自己早已脱离了那段最痛苦的日子,再度回到了闻寒洲身边,现在的他们,没有任何的阻碍,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把他们拆散,时骨爱他,所以会心甘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也是因为爱他,所以会选择忘记那些让自己痛苦的曾经,努力地治愈,修复自己,让自己变成不会被爱人操心的,心理健康的人。
鼻尖相抵,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时骨的眼眸里映着闻寒洲英俊的脸,他看见男人的嘴角微微扬起,勾出一抹弧度,“时骨,你可以不用担心你自己,但是我做不到不担心你。”
时骨是他的爱人,是他的宝贝,爱让人如履薄冰,闻寒洲踏进了时骨的情绪里,并且时刻关注,不想让他受到一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