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秉川的圣旨出乎夏知忧意料,曲终人散,她失魂落魄游荡皇宫。
白芍与几名护卫跟随她身后,她一言不发跌跌撞撞在宫道上走。
白芍抬首悄悄瞥她,她与朝臣的较量,明显大获全胜,可她并未很开心。
她家小姐近来日子,总是暗自神伤,她也不肯说原由,也不知藏了什么心事。
难道是皇上患病一直不见起色,她替皇上打理江山,心力交瘁,忧思郁结?
白芍揣测夏知忧,想着她一人带着两个孩子,还要替陆秉川打理江山,实属不易。
“娘娘,你若疲乏,先回寝殿歇息?午时天热,你也未用午膳,如此,恐引身子不适。”白芍朝夏知忧近身,低声劝说。
夏知忧停下脚步,她眼含晶莹望向宫道尽头,万丈光芒穿过红墙黄瓦,直逼眼前。
她仰首看天,碧空如洗,白云如棉花朵朵绽放,风吹散云层,云朵又如薄烟流动。
阳光刺眼,夏知忧眯着双眼,无神相望,嘴里喃喃自语,“白芍,时空的另一头,还会有我吗?”
白芍顺着夏知忧的目光望,除却蓝天白云与阳光,瞧不出其他。
“娘娘,你在说什么胡话?”白芍担忧道。
夏知忧闭上眼,面上挤抹苦笑,“他以为这样,我便会感激他……”
白芍更不懂夏知忧的话,只瞧着她微微睁眼,忧郁的眸眼里,一点点泛起波澜,直至她的目光里皆是寒凉。
她漫无目的走,不知不觉行至龙泉宫,她停滞片刻,拾阶而上。
“在外候着。”
言罢,夏知忧一步步走进龙泉宫寝殿。
侍卫,婢女低首候在门口。
随着吱呀开门声,病榻上的陆秉川侧颜望来。
夏知忧一步步进屋,她轻关上房门。靴履踩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声回荡。
夏知忧的身影由远及近,陆秉川侧过脸,仰首望床顶,床幔晃出影子,飘来荡去。
沉重的脚步,声声叩击心上,陆秉川重叹口气,复杂的心绪漫过,面上是死寂的沉静。
夏知忧停下脚步,垂眸睨视,脊背挺直,面上皆是不甘。
“右相与陈将军乃忠良,略施惩戒,关押几日。待局势稳定,以天下大赦之由,放二人一条生路,莫寒了朝中忠臣良将之心。”陆秉川声音嘶哑说道。
“你既然怕我害他们,为何不下旨阻止?”夏知忧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攥绢巾的手紧紧用力。
她低下头,“你只需要下旨告知他人,是我谋害你,即刻,你便如愿。你可以正大光明接江宛如回宫,亦可将我这颗眼中钉彻底拔除。”
陆秉川侧头看向她,唇角扬一抹苦涩,“所有恩怨就此结束,我欠你的,这条命抵给你。不要再牵连孩子们,若你只为自己痛快,你让他们后半生如何度过?”
夏知忧讥讽一笑,“孩子?也包括你与江宛如的孩子,你早猜到我会找到江宛如母子的住所。你担心我会鱼死网破弄死她们母子,所以,你退而求其次放我一马?想要以此让我手下留情,陆秉川,你以为你再打这样的感情牌,我会心慈手软?”夏知忧笑出声,笑声凄厉不甘。
“夏知忧……”陆秉川沉声喝道,这一声好似用尽所有力气,“你如何才肯罢休?”
“我要让你把我受过的痛苦都感受一遍,我要你看着我如何摧毁你所在乎的一切……”夏知忧眸眼泛红,她俯身紧盯陆秉川,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这些年,我没过几天安生日子。无论你身为皇子,还是天子,我日日担心其他女子为夺你恩宠要我性命。世人皆以为女子间的斗争是因为善妒,男子三妻四妾为常事,因此一直要求女子容忍。我改了规则,现在天下女子也可三夫四妾,陆秉川,我也想看看你们用大度容人的教条教化女子几千年。轮到你们,到底有多大度。”
陆秉川鼻尖陡然酸涩,他冷笑出声,“你何苦如此。”
他的冷笑在夏知忧看来,就像是藐视嘲讽。
夏知忧心间微颤,他不爱自己,又怎会在乎自己说的这些胡话。
“我错了,你心里只有江宛如,不在乎其他,自然是大度。”夏知忧颤笑立起身。
她朝前挪几步,展开阔袖,“陆秉川,站在权力之巅,看着他人摇尾乞怜,渴求恩泽的时候,是不是很威风。财富,名利,美色皆能为你所有,你可以无视一切。不过,很快,这些就属于我了,我也想看看天下男子为我争得头破血流,是什么感觉,哈哈……”
夏知忧笑得癫狂,笑声回荡,陆秉川攥了攥被角,“夏知忧,你想干什么?”
夏知忧回身,挑眉瞧他,“你命不久矣,难道要让我为你守寡。你说这世间有多少美男子,挑哪些好呢?要不,你给我掌掌眼?”
“夏知忧——”陆秉川顿觉呼吸一紧,他攥着被角,试图起身,紧咬牙关,“你敢——朕……朕还有一口气在,决不允许你找他人——”
夏知忧看着陆秉川愤怒又无力的模样,心中恨意更甚。“你有什么资格不允许?你当初宠幸江宛如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她一步步逼近床边,眼神中满是挑衅。
陆秉川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因身体虚弱无法起身制止她。“朕是天子,你敢违背朕的旨意,便是大逆不道!”他声音颤抖,却依旧威严不减。
夏知忧冷笑一声,“天子又如何?如今这天下,还不是我在替你掌管。等你一死,这江山都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她伸手轻轻抚摸着陆秉川的脸,“你就好好看着,我会让你知道,失去一切的滋味。”
陆秉川瞪大眼睛,眼中满是不甘愤怒。他想抬手推开夏知忧,却力不从心。
倏忽,他剧烈咳嗽,一口鲜血喷出,溅在夏知忧衣袖上。
夏知忧低眸瞧见殷红,心中竟莫名慌乱。
她下意识后退,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陆秉川眼眸猩红,紧紧盯着夏知忧,气息紧促,心口起伏跌宕,面上皆是不甘的神色。
夏知忧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夏知忧,你可曾对朕有过半分真心?”
“无心之人怎好意思渴求他人真心。”夏知忧脚步一滞,冷声说道。
言罢,她阔步而去,未有一丝留恋。
陆秉川眼角滑落几滴泪,心似刀割,鲜血顺着嘴角流出,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