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敢!”贺霆首次露出怒容。
他拎起整箱明珠摔在贺霆脚边:“这箱抵你引路的功劳!”又劈手夺过属下抱着的翡翠屏风,“这箱买你的脸面!”
最后一箱珠宝被搬上马背,历天行突然揪住贺霆衣领。
两人呼吸近在咫尺,一个带着血腥,一个混着檀香。
“告诉你姓贺的,”历天行在对方耳畔低吼,声音震得贺霆鬓发散乱,“下次再敢玩花样,死的具就是你!”
他猛地将贺霆掼在地上,月白袍角沾满血泥。
远处传来更鼓声,历天行翻身上马,刀尖遥指官道尽头:“兄弟们,回山!”
贺霆撑起身,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血丝。
他望着历天行消失的方向,眼底映着残阳,比血更艳。
“当家的,王六的尸首……”
“带上。”他声音轻得像夜风,却冷得让人骨髓发颤,“我们去找大当家。”突然转头,刀锋般的目光刺向人群后的江月瑶:“江越,过来。从今往后,王六的差事归你了。”
江月瑶死死咬住下唇,血腥气在齿间漫开。
胃袋痉挛着抽搐,喉头泛起的酸意被她硬生生咽回胸腔,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仍要逼着自己向那个深渊般的身影靠近。
王六的尸身就横在青石板上,喉间血洞还在汩汩涌着暗红。
这个曾替贺霆挡过七刀的汉子,此刻像块破麻袋般蜷缩着,而他的主子正用染血的指尖拨弄着佩刀流苏,仿佛在赏玩一截枯枝。
“三当家,六哥他……”江月瑶声音打着颤。
贺霆忽然低笑出声,“做山匪的,命早就不在自己手里了,刀尖上舔血的活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
江月瑶望着他侧脸在光影间明灭,心中的不适更加强烈。
“不过你放心”贺霆突然转头,“你是我选中的人,我定然会护住你。”
江月瑶感觉喉间有铁锈味翻涌,却只能攥紧袖中银针,佯作惶恐地低垂首:“三当家仁义。”
贺霆忽然抬手一挥,却见两队人马迥然分途。
其中八名悍匪抬着朱漆雕花箱,竟朝着与黑风寨背道而驰的密林疾行而去。
“三当家,这箱红货……”独眼龙欲言又止,刀疤在左颊狰狞跳动。
贺霆嗤笑一声,眼神冰冷地看着江月瑶:“答应过要给的,可以少给,但是不能不给。官府的老鼠总该闻着点腥味。”
手下给他披上玄色大氅,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垂眸瞥见江月瑶发颤的指尖:“怕了?”沾着血迹的拇指粗暴地掐住她下颚,“现在知道怕,早干什么去了?我看你跟王六走得那么近,还说要跟着他。”
江月瑶被迫仰起头,后槽牙几乎咬碎。
“江越不怕,愿意跟着三当家”
“三当家,我们准备好了……”独眼龙猥琐地搓着手,“您要是喜欢这小子带回去吧!”被贺霆一道阴鸷目光刺得噤声。
“记住,他是我请来的军师。”
贺霆突然拽着江月瑶的腰带将人甩上马背,自己旋身落座时,栗马发出一声长嘶。
“驾!”
马鞭破空声炸响的刹那,江月瑶终于忍不住干呕出声。
颠簸的马背将她抛向贺霆的胸膛,男人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混着铁锈味灌入鼻腔,她死死攥住缰绳,指节泛起青白。
她曾经和萧旭也有过这样靠近的时刻,但她从未有过生理性的恶心和厌恶。
“吐出来。”贺霆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马鞭突然缠上她腰肢,此刻的贺霆再也不装了,“敢弄脏我的马,就把你剁了喂狗。”
江月瑶喉间泛起血腥味,硬是将翻涌的酸水咽了回去。
“三当家!”前方探路的喽啰折返,马蹄扬起的尘土扑了满身,“山脚有埋伏!”
“锵——“一支羽箭钉入马车辕木,贺霆的刀已经出鞘。
江月瑶被粗暴地甩到岩石后方,后腰撞上硬石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耳畔响起贺霆阴冷的警告:“江越,你给我好好躲着。”
山道两侧突然暴起二十余道黑影,雪亮刀光差点闪瞎了她的眼睛。
她蜷缩在石缝间,看见贺霆的乌金刀划出弧线,最先冲来的伏击者脖颈喷出的血柱足有三尺高。
温热血珠溅在她颤抖的眼睫上,混着沙尘凝成血泥。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贺霆不是不会武功,他是书生,又不是纯粹的书生,能在黑风寨这种地方当上三当家的能是一介书生?
她太天真了!
“是二当家的人!”其中一个小喽啰的吼声在兵戈相击声中传来。
江月瑶突然发现三丈外的灌木丛里倒着个抽搐的身影,正是方才喊话的探路喽啰,一支弩箭贯穿了他的肺叶,呼吸都带出粉红色血沫。
她趁着贺霆旋身劈向第二个敌人的间隙,江月瑶猫腰冲向伤者。
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伤者拖了回来,一次两次,不知道搬运了多少次。
“坚……坚持住……”她故意压低的嗓音混着战场嘶吼,颤抖的手指按在喽啰汩汩冒血的伤口。
对方涣散的瞳孔突然聚焦,沾血的手死死攥住她腕子:“我……我不想死……”
她还想要继续说什么,这人已经失去了呼吸。
“护着军师!”独眼龙的嘶吼震得松针簌簌而落。
江月瑶蜷在岩缝间,抬头望着二十余名黑衣人从枯草堆中暴起,刀光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将三十名土匪死死困在坳口。
“当心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江月瑶猛然伏低身子。
三支弩箭擦着她发髻钉入岩壁,箭尾蓝羽还在簌簌震颤。
她借着岩壁掩护爬向最近的伤员,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喽啰,左腿被齐膝斩断,血水正顺着草鞋汩汩往外冒。
“撑着点……”江月瑶颤抖着撕开他裤管,指尖触到温热血肉时突然顿住。
此刻她生涩慌乱,从怀中掏出药粉,这些药粉是从系统里面兑换出来的云南白药药粉,治疗箭矢失血有奇效。
只不过洒在伤员身上,痛得伤员惨叫连连:“军师轻些!我这条腿还想留着喝酒呢!”
“我不是军师,你莫要胡说。”
江月瑶顾不得伤员胡说八道,手忙脚乱地处理着伤口,抬头却撞进贺霆阴鸷的眸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