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兵匆匆赶到前衙,冲坐在椅子上等候的蒋天拱手行礼,“本官滨海县县令朱兵,不知阁下是?”
蒋天站起身回礼,“小人是昭善公主殿下府中管事,奉公主殿下之命运盐来江南。”
昭善公主?朱兵一惊,斜眼瞟了主簿一眼,不是说盐司指挥使吗?
蒋天继续道,“公主殿下吩咐,让小人听命于盐司指挥使,指挥使大人命小人运送十万斤细盐来滨海县,如今车队就停在滨海县外,烦请朱大人打开城门,让车队进城。”
朱兵摆出官威,“非紧要关头,城门一旦关闭不得开启,这不合规矩。”
“哦?”蒋天疑问,“那一年前,苏州盐商胡胜深夜进城,滨海县的城门怎么就开了呢?”
“莫不是在朱县令眼中,堂堂正三品盐司指挥使大人比不上小小商贾?”
“本官绝无此意!”朱兵脸皮抖动,“既然指挥使大人有命,本官立即下令开城门便是。”
蒋天微笑,“那就多谢朱县令了。”
朱兵跟着蒋天去了西城门,城门守卫一见自家官老爷,二话不说便开了城门。
城门外,一眼望不到头的火把熊熊燃烧。
蒋天催促,“都快些点!明日辰时就要开市了,务必要在卯时之前将细盐送往指定商铺!”
听得这话,赶车的汉子挥动鞭子,护卫在两旁的汉子们也加快脚步。
沉睡的百姓被车轱辘声吵醒,透过窗户往街道上一看,只见街上亮如白昼,赤裸着上身的健壮汉子们气昂昂赶路,那气势,说是土匪也有人信。
有胆小的百姓关紧自家门窗,而胆大百姓则拿了趁手的家伙悄悄跟在后头,见汉子们停在县衙门口,县尉大人亲自候在衙门口迎接,提着的心稍稍放回肚子里。
就算官老爷再不做人,也不敢恭恭敬敬地迎土匪进县衙。
可转念一想,以自家官老爷们狼心狗肺的程度,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一颗心又提起来。
朱兵不知道治下百姓丰富的内心戏,他不敢坐官轿,只好跟在蒋天身后跑掉了半条命,才回了县衙。
朱兵呼哧带喘,“蒋管事,这盐要运到哪家商铺?”
蒋天从怀中掏出一张薄纸,“胡记布衣坊,胡记杂货铺,胡记酒坊,胡记点心铺还有胡记纸坊。”
朱兵:。。。。。。
“全,全都是胡家的?”
“没错!”
“可据本官所知,胡家并不知晓指挥使大人要在其名下店铺卖盐之事?”
“大人说错了”,蒋天摇头,“指挥使大人不是要在胡家店铺卖盐,而是要在官府名下店铺卖盐。”
啥?朱兵一脑袋问号。
蒋天一边指挥汉子们将细盐搬进县衙库房,一边抽空解释,“指挥使大人的意思,是衙门出钱将这些店铺买回,然后专卖细盐。”
先不说县衙出不出的起这笔钱,就算县衙出的起,胡家也不答应卖啊!
蒋天笃定,“胡家会愿意的,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朱兵不明觉厉,不敢再推辞,“那等天明,本官便去胡家买铺子。”
蒋天摇头,“天明就晚了,还请大人现在就去。”
朱兵仰头看着天空点点繁星,深吸一口气。
主簿在后头使劲拽朱兵的官服:大人,千万要忍住!
蒋天状似无意道,“小人临行前,昭善公主殿下专门嘱咐小人,指挥使大人乃是公主殿下闺中密友,但凡有人敢为难不敬指挥使大人,务必要告知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会让那人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朱兵一嘚嗦,“本官,这就去胡家。”
蒋天躬身行礼,“有劳大人!”
朱兵窝窝囊囊攒了一肚子气去了胡家,将胡家的大门拍地震天响。
“谁啊大半夜的!”守门小厮骂骂咧咧,“大晚上拍门,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小厮刚打开门,就被踹地飞出去两米,摔得浑身上下都疼,正要破口大骂,就听一声怒吼。
“放肆!本官上门,还不快去告知你家老爷,让他滚出来迎接本官!”
小厮瞪大眼睛,就见火把照耀下,一身青色官服的朱兵怒发冲冠,眼睛瞪的似铜铃,可怖极了。
小厮吓得拔腿就往后宅跑。
朱兵如在自家一般,不需下人引领,大步去了前厅。
“老爷!老爷!”
因水匪被抓担心忧虑、好不容易睡着的胡老爷、胡夫人被这鬼哭狼嚎的声音吵醒。
胡老爷坐起身皱眉道,“何人在外喧哗?”
胡夫人喊来值夜的丫鬟,“快去把那没规矩的东西拖下去,绑到柴房饿他三天三夜!”
丫鬟赶忙下去,片刻后又急匆匆赶回,“老爷,夫人,不好了,守门小厮说,朱县令上门了!”
“什么?”正欲睡去的胡老爷猛地惊醒,“朱县令?”
“是!”丫鬟一脸惊慌,“小厮说朱县令上门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像是动了大怒!”
胡老爷揭开被子翻身下床,在胡夫人与丫鬟的伺候下更衣梳洗,然后大步去了前厅。
胡夫人心砰砰直跳,吩咐道,“去!命厨房立即备下上好的茶水和点心送去前厅!”
丫鬟连忙下去安排。
前厅里,朱兵满脸霜寒地坐在首位上,一见胡胜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阴阳怪气道,,“胡老爷好大的架子,本官上门无人迎接便罢了,竟还让本官等这么久。”
“看来传闻说的没错,胡老爷背靠大人物,自然不将本官这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放在眼里。”
胡胜跪地连连请罪。
待到肚子里的气撒的差不多了,朱兵才松口道,“罢了,你起来吧。”
胡胜站起身,恭敬站在一边,亲手奉上新泡好的茶,“这是今年新采的雨前龙井,还请大人品尝。”
茶叶的香气抚平了朱兵的怒气,“本官这次前来,是奉盐司指挥使大人的命令,代滨海县县衙与你买几家铺子。”
一听盐司指挥使五个字,胡胜就一阵心惊肉跳,“不知大人要买哪几家铺子?”
朱兵将薄纸递过去。
胡胜打开一瞧,险些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