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风是踩着晨露来的,刚掠过巷口青石板的纹路,就把老槐树的枝桠吹得轻轻晃——枝尖上的芽苞还裹着浅褐的壳,像攥着拳头的小娃娃,再过两天就要撑破壳子,漏出嫩得能掐出水的绿。
院门口先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是林林、阿杰和小雨,三个孩子踩着沾露的布鞋,裤脚边还沾着田埂上的草屑。林林扎着的羊角辫晃来晃去,手里拎着半袋春笋,笋尖裹着湿润的泥,凑近能闻见清冽的土腥气;阿杰的眼镜片上蒙着层薄雾,他不时抬手擦一擦,另一只手帮小雨托着画板;小雨把画板抱在怀里,蓝布罩子边角缝着片去年的干槐叶,被风吹得轻轻飘,“我们要画‘老槐树的新模样’,得把芽苞、大雁,还有第九只小木雁都画进去!”
小侄子早搬着小板凳守在槐树下了,凳脚边放着个竹编小筐,里面躺着磨得锃亮的刻刀、细砂纸,还有块小臂粗的槐木料。木料是父亲开春修剪枝桠时特意留的,截面还泛着新鲜的浅绿,纹理像摊开的细线,指尖蹭过去能摸到微微的糙感,凑近闻,清嫩的槐香混着阳光的暖,顺着鼻尖往心里钻。“今年要做第九只木雁,刻‘约定长存’!”他把木料往石桌上一放,踮着脚去够树上挂着的小木雁——第八只木雁的翅膀还沾着去年的金粉,被冬雪浸过,反倒添了点温润的光。指尖刚碰到木雁的刻痕,就听见头顶传来“扑棱棱”的声响,像谁抖开了灰布衫。
一群灰羽大雁排着整齐的“人”字,从槐树枝桠间掠过,翅膀扫过还没开的槐花苞,抖落几滴晨露,正好落在小侄子的蓝布褂上。晨露凉丝丝的,顺着布纹往下渗,他却顾不上擦,仰着脖子追着大雁的影子喊:“大雁先来了!比去年还早两天!”
“真的!”小宇猛地掀开画板上的蓝布,纸上已经画好了半棵老槐树——树干上的纹路一笔笔描得认真,枝桠间留着大片空白,“我要把大雁画在最高的枝桠上,翅膀张得大大的,旁边再画第九只小木雁,让它们挨在一起做邻居,这样大雁就不会孤单了。”他掏出铅笔,笔尖顿在空白处,又抬头看了看天,“还要给大雁的翅膀上画片槐叶,让它记住老槐树的味道。”
父亲扛着竹梯从柴房出来,梯凳上还留着去年的槐叶印子。他把梯子架在槐树最粗的枝桠下,梯脚垫了两块青石板,比去年又厚了些——是冬天特意从河边捡来的,怕开春泥土软,梯子陷进去。“今年能踩第四级梯凳了?”父亲拍了拍小侄子的后背,看着他抓着梯杆往上爬,小短腿稳稳踩在第四级上,比去年又高了小半头。
小侄子伸手摸着去年留下的三串槐花干,干花已经泛成了浅褐,却还留着点淡淡的香。“爷爷,今年留四串!给新来的大雁也留一份!”他转头喊,声音被风吹得飘悠悠的。父亲笑着应了,从兜里掏出磨好的枝剪,剪子尖轻轻挑过刚冒芽的槐花枝——芽苞挤在一起,像攒着的小绿珠。他特意在朝南的枝桠上选了四簇最饱满的花苞,剪子尖碰着芽苞时放得极轻,“等花苞开成串,白花花的挂在枝上,风一吹,香味能飘出半条巷。大雁下次回来,隔着老远闻见香,就知道老槐树在这儿,家的方向就在这儿。”
院里的陶盆摆了一排,是母亲找出来的旧盆,盆沿还留着去年种菊花时的泥印。每个盆里都埋着两颗槐树种籽,是去年分装小布包时剩下的,现在都冒出了两瓣嫩黄的芽,芽尖卷着,像刚睡醒的小舌头,展开的叶片比指甲盖还小,透着半透明的绿,风一吹就轻轻晃,像撑开的小绿伞。
母亲拎着陶壶给小苗浇水,壶嘴流出的水细得像线,刚好落在小苗根边,不沾湿叶片。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嫩叶,软乎乎的,像碰着了。“等芽再长高点,就分给来赴约的人,”她把飘到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让每个带种子走的人,院里都能长出新的老槐树,等树长高了,就挂上小木雁,这样不管在哪个巷口,都能看见‘约定’的样子。”
林林蹲在陶盆边,小手捏着根竹片,小心翼翼地给小苗松着土,竹片碰着泥土时轻得像怕惊醒小苗。“阿姨,我要把我的小苗带回文化馆,种在窗边的花盆里,”她抬头时,羊角辫上的红绳晃了晃,“等它长成大树,我们就在树下做木雁、画槐花,像老槐树这儿一样热闹,让文化馆的叔叔阿姨都知道‘老槐树的约定’。”
四月中旬的风裹着甜香,一夜间就把槐花苞催开了。一串串白槐花挂在枝桠上,从树顶垂到树腰,像谁把碎月光串成了串,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落在青石板上、竹椅上、孩子们的发梢上,铺了薄薄一层,走在院里像踩在“槐花雪”上,脚下“沙沙”响,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香。
巷口传来了大巴车的“滴滴”声,车身上印着“非遗研学”的红字,车玻璃上贴着张槐花开满枝的照片。二十多个孩子从车上跳下来,穿着统一的蓝白校服,叽叽喳喳地围过来,像一群刚出巢的小雀。“这就是挂小木雁的老槐树吗?”“第九只木雁做好了吗?”“我们能学做木雁吗?”
小侄子搬来几张竹凳,让孩子们围着槐树坐,自己则站在石桌旁,怀里抱着第八只小木雁。他比去年归雁展时更从容了,指尖摸着木雁翅膀上的笑脸,从第一只歪翅膀的木雁讲起——讲父亲第一次握凿子的手抖,讲刻反了的“雁”字,讲小宇妈妈回来时,他们在木雁上画的笑脸。讲到小宇妈妈攥着槐叶酒碗,眼眶发红说“以后常来”时,人群里传来了小声的啜泣。
是个穿粉裙子的小女孩,辫子上系着粉色的蝴蝶结,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我妈妈也在外地打工,过年才回来一次,”她攥着衣角,声音轻轻的,“我能不能在第九只木雁上画个小爱心?让大雁看见,告诉妈妈,我在老槐树下等她回来。”
小侄子从兜里掏出蜡笔,是去年画画剩下的,笔杆还沾着点槐叶汁的绿渍。他挑出支粉色的递给小女孩:“当然能!今年的木雁要做‘心愿木雁’,把大家的心愿都画在翅膀上,挂在最高的枝桠上,大雁飞过时看见了,就会把心愿带给远方的人。”
小女孩接过蜡笔,趴在石桌上,在画纸的空白处画了个圆圆的爱心,爱心里面写着“妈妈早点回家”,旁边还画了棵小槐树,枝桠上挂着只小木雁。其他孩子也围过来,有的画了全家福,有的画了槐树下的竹椅,还有的画了自己和小木雁的合照,不一会儿,石桌上就铺满了画稿,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蒸槐花糕那天,院里的竹筛子摆了三个,母亲把摘下来的槐花倒在筛子里,挑拣出完整的串儿——要选花瓣饱满、没有虫眼的,这样蒸出来的糕才甜。她把面粉倒进瓦盆,掺了点榨好的槐花汁,揉面时手腕轻轻转,面团渐渐变成了淡绿,像把春天的绿揉进了面里。
孩子们围在瓦盆边,伸着小手要揉面团。林林把面团揉成了小团子,表面还摁了个槐花瓣的印;阿杰捏了个槐花形状,花瓣边缘捏得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小宇揪了块小面团,在表面撒了层白糖霜,又突发奇想,从枝桠上摘了片新鲜槐叶,轻轻插在糕顶:“要让糕也记住春天的味道,等妈妈下班回来,我喂她吃第一口,告诉她这是老槐树的甜。”
母亲把糕放进蒸笼时,蒸汽裹着槐香飘满院,连巷口路过的人都探头问:“是老槐树的槐花糕熟了?”等蒸笼掀开,淡绿的糕透着亮,表面的白糖霜像落了层细雪,咬一口,甜香里裹着槐叶的清,顺着喉咙往下滑,连心里都甜丝丝的。
傍晚时分,张叔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他肩上扛着个黑陶酒坛,坛口系着新的红绳,绳头还坠着片干槐叶。“新酿的槐叶酒,刚滤干净,来尝尝鲜!”他把酒坛放在石桌上,刚掀开坛盖,清冽的酒香就混着槐香飘出来,“今年加了点新采的槐芽,味道更清些。”
张叔身后跟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穿着深蓝色的褂子,手里捧着个木盒,盒面刻着棵小槐树,枝桠上挂着只小木雁。“我是邻镇的,看了非遗展的报道,特意来学做小木雁,”男人有些拘谨,指尖摩挲着木盒的纹路,“我们镇也有棵老槐树,就是没人做木雁、守约定,我想把这儿的样子带回去,在我们的老槐树下,也挂起属于我们的约定。”
父亲从屋里拿出新磨的刻刀和槐木料,放在石桌上。“做木雁不用求完美,”他握着男人的手,教他顺着槐木的纹理下刀,刻刀在木料上划出浅痕,“哪怕刻痕歪了、翅膀斜了,只要心里装着约定,木雁就有了魂。就像过日子,哪有样样周全的,有点小瑕疵,才更真实。”
男人握着刻刀的手有些抖,第一刀刻得浅了,线条歪歪扭扭。小侄子凑过去,从筐里拿出细砂纸,帮他磨了磨刻痕:“叔叔别着急,我第一次刻的时候,‘雁’字的撇都刻反了,爷爷说,这样才是我们的木雁,有自己的故事。”他说着,还把自己第一次刻的小木雁拿出来——翅膀歪得厉害,刻字也浅,“你看,这只木雁现在还挂在最下面的枝桠上,每次看见它,就想起第一次学刻刀的样子。”
男人看着那只歪翅膀的木雁,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了,刻刀再落下时,虽然还是有些生涩,却稳了不少。石桌上的木屑卷着卷儿落在青石板上,像一朵朵小小的白云,混着槐香和酒香,飘在院里的暮色里。
夕阳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铺在地上的墨绿绸缎,落在石桌上的第九只小木雁半成品上。刻了一半的“约”字泛着浅黄的光,笔画间还留着细木屑,旁边摆着孩子们画满心愿的画稿——粉裙子小女孩的爱心画在最中间,旁边是小宇画的“妈妈和槐花糕”,林林画了文化馆窗边的槐树苗,阿杰则画了一排小木雁,挂在成排的槐树上。
风又吹来了,槐花瓣簌簌落下,像撒了把碎星星,落在画稿上、木雁上、孩子们的发梢上。小宇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小心翼翼地夹进画稿里:“要把花瓣留给妈妈看,告诉她老槐树的春天有多美。”林林则把花瓣别在羊角辫上,转着圈笑,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
小侄子抬头望着树上的八只小木雁,它们在夕阳下排成弧状,刻痕里的金粉闪着暖光。再看身边的人——父亲教男人刻木雁的侧脸、母亲收拾蒸笼时的背影、张叔倒酒时的笑容、孩子们趴在石桌上画稿的模样,忽然明白,老槐树的明天从不是孤单的等待。
是每年准时归来的大雁,翅膀扫过槐花枝,带着远方的消息;是逐年增多的小木雁,每只都刻着不同的故事,挂在枝桠上像串着的时光;是陶盆里冒芽的槐树苗,带着种子的希望,要长到更多的巷口;是每个带着心愿来赴约的人,把自己的念想刻进木雁、画进画稿,再带着老槐树的暖,走向更远的地方。
等秋天大雁再南飞时,第九只刻着“约定长存”的小木雁会挂在最高的枝桠上,翅膀上画满孩子们的心愿——粉色的爱心、圆圆的笑脸、小小的全家福,金粉在阳光下闪着亮,像给大雁写的“喜报”;等明年春天,陶盆里的槐树苗会长得更高,新的芽苞会从枝桠间冒出来,非遗研学的大巴车会载来更多孩子,他们会学着刻木雁、画槐花、蒸糕饼,把老槐树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等许多年后,巷口或许会有一排老槐树,每棵树的枝桠上都挂着串串小木雁,有的翅膀歪,有的刻字浅,却都闪着金粉的光。风一吹,木雁轻轻晃动,发出“叮咚”的响,像在诉说着时光里的暖——有小侄子第一次刻木雁的慌张,有小宇妈妈归来时的眼泪,有林林守着槐树苗的期待,还有每个赴约人心里的惦念。
那时的风,还会带着槐花香掠过巷口,吹醒枝桠上的芽苞,吹落满院的槐花雪,吹着新的小木雁,飞向更远的地方。而老槐树,会依旧站在巷口,枝桠舒展,槐花满树,看着小木雁一年年增多,看着槐树苗一年年长高,看着约定一年年延续——像槐叶年年绿,像大雁岁岁归,像日子里的暖,永远鲜活,永远在春天里,等每个赴约的人归来。
槐叶浓荫时
入夏的风裹着槐叶的清劲,把老槐树的枝桠吹得更舒展了——之前冒芽的嫩枝已长成半尺长的绿条,叶片层层叠叠,像撑开的绿伞,把院里的石桌、竹椅都罩在浓荫里。石桌上的第九只小木雁终于完工了,“约定长存”四个字刻得比之前工整些,只是“存”字的最后一笔还是歪了点,小侄子特意在刻痕里填了加了槐花蜜的金粉,阳光一照,闪着暖融融的光。
这天清晨,巷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邻镇的那个中年男人,这次他肩上扛着个竹筐,筐里摆着三只小木雁——翅膀歪歪扭扭,刻字深浅不一,却都在翅膀上画了小小的槐叶印。“这是我们镇的孩子做的!”男人把木雁放在石桌上,眼里闪着亮,“我把老槐树的故事讲给镇上人听,大家都来学做木雁,现在我们镇的老槐树下,也挂了十几只小木雁,还有人学着蒸槐花糕、泡槐花蜜,跟这儿一样热闹!”
小侄子拿起一只木雁,指尖摸着翅膀上的槐叶印:“这是给大雁的‘回信’呀!告诉它,又有新的老槐树开始守约定了。”父亲笑着把第九只木雁递过去:“把这只带去,挂在你们镇老槐树的最高枝桠上,就当是老槐树之间的‘约定信物’,以后大雁飞过,就知道两处的约定都在。”
男人捧着木雁,眼眶有点红,他从筐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他们镇老槐树的槐叶标本,叶片压得平平整整,边缘泛着浅绿:“这是我们镇槐树上的叶,带回来给老槐树‘认亲’,以后两株槐树,就像两家邻居,互相盼着大雁归。”母亲接过标本,找了个玻璃框装起来,挂在堂屋的樟木箱旁,和之前的“四季图”挨在一起:“等秋天大雁回来,就让它们看看,两处的约定都长得好好的。”
七月的午后,院里总聚着孩子,槐叶的浓荫下,小侄子教林林、阿杰还有邻镇来的几个孩子刻小木雁。林林握着刻刀的手还是有点抖,小侄子就握着她的手,顺着槐木纹理下刀:“别急,像摸槐叶的纹路一样,顺着走就不歪了。”阿杰则在木雁翅膀上画了架小飞机:“要让大雁看见,就算远方的人坐火车、坐飞机回来,也能找到老槐树的方向。”
有天傍晚,穿粉裙子的小女孩突然抱着个布娃娃跑来了,布娃娃的衣角缝着片干槐叶,是她妈妈从外地寄来的。“妈妈说,她秋天就回来!”小女孩举着布娃娃,声音脆生生的,“她看见我画在木雁上的爱心了,还说要跟我一起在老槐树下做槐花糕!”
小侄子赶紧把第九只木雁从树上摘下来,让小女孩在翅膀上再画个小笑脸:“给大雁加个‘喜报’,告诉它又一个心愿要实现啦!”小女孩掏出粉色蜡笔,在金粉刻痕旁画了个圆圆的笑脸,笑脸旁边写着“妈妈要回家啦”,笔尖蹭到金粉,沾了点亮,像撒了颗小金豆。
八月底,槐叶开始泛出浅黄,母亲把院里的陶盆都搬到廊下——之前的槐树苗已长到半尺高,叶片舒展开来,像小小的绿手掌。她找了些粗布袋子,每个袋子里装一株小苗,袋口缝着片干槐叶,写着“老槐树的约定·新苗”。“再过几天,非遗研学的孩子要再来,把小苗分给他们,”母亲给小苗浇着水,“让他们把小苗带回家,种在院里、窗边,等小苗长成大树,就把今天的约定,讲给以后的人听。”
果然,没过几天,巷口又停满了大巴车,这次来的不仅有之前的孩子,还有他们的父母。穿粉裙子的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指着第九只木雁:“妈妈你看,那是我画的爱心和笑脸!”她妈妈蹲下身,摸着木雁的刻痕,眼里闪着泪:“以后每年春天,我们都来老槐树下赴约,做木雁、蒸糕,再也不分开。”
邻镇的男人也带着镇上的人来,他们抬着块木牌,上面刻着“老槐树的约定·邻镇分约”,木牌边缘雕着槐叶纹路,还挂着串小木雁。“我们要在镇上的老槐树下立这块牌,”男人摸着木牌,“让每个路过的人都知道,这里也有和老槐树一样的约定,也在等大雁,等心愿,等团圆。”
父亲把大家召集在槐树下,手里举着第九只木雁:“今天,我们把这只木雁挂回最高的枝桠,再把新的槐树苗分给大家。以后不管在哪个地方,只要有槐树苗、有小木雁,就是老槐树的约定在延续。”小侄子跟着喊:“等明年春天,我们做第十只木雁,刻‘约定满枝’,让树上的木雁,像槐花开满枝一样多!”
风穿过槐叶,带着点初秋的凉,却把每个人的笑都吹得暖暖的。孩子们举着槐树苗,大人们摸着小木雁,邻镇的人扛着木牌,阳光透过槐叶的缝隙,洒下点点碎金,落在木雁的金粉刻痕上,落在孩子们的笑脸上,落在新苗的嫩叶上——像把老槐树的暖,都揉进了这浓荫里。
等到槐叶落尽、大雁南飞时,第九只刻着“约定长存”的小木雁会在枝桠上轻轻晃,翅膀上的爱心和笑脸,会被大雁看在眼里;等到明年开春,新的槐树苗会在各地冒出嫩芽,新的小木雁会在更多老槐树下挂起;等到许多年后,或许每个有槐树的地方,都有一串小木雁,都有一群守着约定的人,都有讲不完的温暖故事。
而老槐树,会依旧站在巷口,枝桠一年年舒展,叶片一年年绿了又黄,看着小木雁从一只变成十只、百只,看着槐树苗从一株长成一片,看着约定从巷口传到邻镇、传到更远的地方——像槐叶的香,飘得越来越远;像大雁的影,归得越来越准时;像日子里的暖,长得越来越旺,一辈辈,一代代,永远鲜活,永远在春天里,等每个心里装着约定的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