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十二个小工都领完工钱后,接下来,就是大工的工钱。
梁青娥把账本翻过一页,高声道:“赵时运,大工,十八个铜子一天,出工三十八天,工钱六百八十四文。”
赵时运美滋滋走上前,拿着婆娘一早备好的小篮子,把银钱全装了里面。
“林远山,大工,十八个铜子一天,出工三十八天,工钱六百八十四文。”
梁青娥话音还没落,大陈氏拿着竹篮,越过林远山,颠颠就往盛钱的藤筐处走。
她老人们今儿不光要领男人的工钱,还有俩儿子的工钱,恁多铜子,她两只手可拿不完,所以也拿了个竹篮,用来装银钱。
“………”
工钱一份份发下去,村里人瞧着劳力们手里一串串的铜板,顿时眼热无比。
一个个纷纷开口询问:“老虎他娘,你家啥时候夯院墙,到时让我家男人来帮忙,他虽不会盖房子,但夯院墙还是很结实的。”
“对对,我男人会支锅灶,他灶台支的可好了,烧起来烟少还拉风,可省柴禾了。”
“………”
妇人们热情非常,纷纷说着自家男人的长处,希望能得到聘用。
梁青娥被围的密不透风,她正欲开口,就听有马儿的嘶鸣声在不远处响起。
嗯?村里咋会有马儿。
她踮脚偏头一看,就见一辆马车堪堪停在人群最外围。
不光她瞅见了马车,村民们也瞧见了马车,人群慢慢静下来,自发把路给让开。
“这人咋瞧着恁眼熟。”
“上回二婶子家做的那批酒糟,是不是就是这人带着车队来拉走的。”
“嘿,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可不就是他吗,眼角那里一个黑痣,就是他,我记的真真的,我儿子也是这位置长了个黑痣。”
在村民们的窃窃议论里,梁青娥迎上前,定睛一看,还真是上回负责押送酒糟的薛家管事,仿佛是姓李。
她走到马车前,笑着冲来人打招呼:“李管事,许久不见,这次过来,可是有啥要紧事,快请屋里喝杯茶歇歇脚。”
李管事拱了拱手:“林婶,咱们小姐让我带句话给婶子,说烦请您老帮着再做五千斤酒糟,还是上回的价格,若您老同意,大米和酒器明儿就能送来。”
啥,那啥大户人家还要同梁婆子定酒糟。
村人们立刻来了精神,耳朵竖的尖尖,眼睛灼灼盯着梁青娥,一个个恨不能按她头同意。
送上门的生意,岂有往外推的道理,梁青娥笑眯眯点头:“成,还请李管事转告薛小姐,这五千斤酒糟,老婆子我接下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过近来天气凉快许多,酒糟发酵起来,怕是没有伏天时那么快。”
李管事仍旧一副笑模样:“不打紧,能在半月内交货就行。”
半个月时间足够了,梁青娥给出肯定答复后,又极力邀请李管事进屋歇脚。
“天色不早,就不叨扰了,等明儿再讨婶子家的好茶吃。”
李管事差事办完,抬脚就要上马车,偏他一瞥之下,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新垒起的两排屋舍……
随口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上回来,那边还是荒地呢,这才过去一个多月,宅子都起几座了。”
旁边妇人们听见,大着胆子凑趣:“李管事这话说的很是,这正是咱们二婶子家新起的宅子呢,说不准你下回再过来下订单,就摸不着她老人家的门槛了呢。”
李管事一愣,忙又冲梁青娥道喜,而后跳上马车,和车夫就离开了。
人一走,不管是妇人们,还是汉子们,话匣子当即就打开了。
“二婶子,我家草棚子还没拆呢,把铁锅一架,现在就能蒸锅大米出来。”
“还有我家,我家的草棚子也好好的,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咱大家都蒸过百多斤大米了,交给咱们,不怕耽误交货。”
“二婶子,大米还是蒸一斤出来,给一文钱吧。”
村民们重新围上来,纷纷打听酒糟相关的事儿。
梁青娥被吵的脑瓜子疼,扬声道:“不管是蒸大米,还是搅拌酒曲,都还是以前的工价,大家伙先回去,等明儿李管事把东西送来后,咱还按上回的流程,分派活计。”
听到这话,村民们仿若吃了颗定心丸,兴高采烈就散了。
晚饭时候,家里人说起这桩五千斤酒糟的订单,个个兴奋的眉开眼笑。
尤其是林老虎,他的嘴巴几乎没有合拢过,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现在是彻底落进了肚子里。
上回那批酒糟交货完,扣除给村里人的工钱,家里足足赚进了八十多两银子。
这回同样是五千斤酒糟,就算赚它八十两吧,也足够他们家支撑好几年了。
见这会儿气氛好,秦兰花端着碗,凑到婆婆跟前,弯唇问道:“娘,咱们啥时候搬新家。”
“着啥急,新房子现在连门窗都没有,你住进去,不怕夜里狼进来,把你叼走了啊。”
秦兰花有些不满,现在这世道,狼都跑深山里了,这老婆子找借口,也不晓得找个好一些的。
说到门窗,梁青娥忽然就想到明儿木器店会派木匠来量尺寸,她恐这两波人明儿凑到一起去,再怠慢了人木匠师傅。
忙又叮嘱林老虎和林耀,只道明儿木匠来家时,让二人代为接待。
两人赶忙点头,尤其是林耀,只要想到能跟在木匠身边学本事,整个人就兴奋的不行。
二日吃过早食,在朗朗读书声中,镇上木器店的木匠师傅,赶着牛车来到了。
林老虎殷勤接待,喊四壮把牛牵林子里吃草,木匠师傅带着他的工具,一扇扇门窗开始量起来。
林耀牢记阿奶的叮嘱,跟前跟后帮着拉线尺,并负责记录数据,二人配合量完一座新屋的门窗后…
木匠师傅看着林耀的眼里,带着满意。
“这小子好,有眼力见不说,难得竟还会看尺寸。”
梁青娥听见,先就暗叹一口气:“这就是个苦命的孩子,早年去木材铺做过几年学徒,本事没学多少,罪倒遭了不少,老师傅要是看这孩子还中用,就让他跟在你身边打下手吧。”
“老嫂子这话是啥意思。”木匠师傅一改方才的和煦,眼中透着几分警惕。
他是过来做门窗的,可没打算收徒弟,岂不闻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看着像什么很蠢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