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看到双方的精灵分别是狙射树枭和流氓鳄的时候,妮莫就猜到了徐钰这边会陷入到劣势之中。
一方面,据妮莫所知,作为叶澜的王牌,狙射树枭相比其队伍里的其他精灵,它的战斗经验和等级是处于一种断层级别领先的状态,绝不是徐钰那只前段时间才刚刚进化的流氓鳄能够相比的。
其次,从属性上来讲,虽然流氓鳄具有克制幽灵的恶属性,但从战斗开头到现在它都没有成功进攻过,反倒是被狙射树枭用克制它的草系和虫系技能命中了好几次…
也是在场边嘘声与质疑声渐起,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徐钰和她的流氓鳄败局已定,当下只是在进行毫无意义的挣扎时。
一直抱臂观战、眉头微蹙,时刻将自己带入到徐钰视角试图寻找破局之法的妮莫,当其目光无意间扫过站在指挥席上的那个纤细身影时,忽然被定住了。
嗯?不对…
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攫住了她。妮莫微微眯起眼睛,随即仔细地打量起了徐钰。
在换下了昨夜那套锻炼服后,徐钰依旧穿着那身与平日宽松风格迥异的私服,一件剪裁合体的浅蓝色针织短上衣,那柔软的布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属于少女的柔和曲线。
下身则是一条高腰的格纹百褶短裙,裙摆之下,是包裹在厚实黑色过膝袜中、显得愈发笔直修长的双腿。
然而,与她这身看似“柔弱”装扮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此刻的状态。
面对场内流氓鳄被狙射树枭完全压制、左支右绌、不断添上新伤的恶劣形势,站在指挥席上的徐钰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身处下风的慌乱与焦急,她的站姿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放松。
帽檐之下,她的目光专注地追随着场上的每一个动作,而在那微微抿起的唇角边缘,妮莫竟然捕捉到了一抹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浅浅弧度。
这一发现不由让妮莫微微一怔。
那显然不是一个落入劣势的训练师该有的表情,那更像是一个…耐心的猎手,在等待猎物落入陷阱前的静谧,带着一丝了然与对接下来形势的期待。
她在笑?
在这种局面下?
这个想法让妮莫心中猛地一跳。
她下意识地将视线向上移,聚焦在徐钰的脸上,尤其是那双总是引人注目的眼眸上。
而也正是这一看,让妮莫的瞳孔骤然收缩,就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徐钰那双原本乌黑的眼眸,此刻…瞳孔的颜色不知在何时,竟然悄然变成了另一种色泽,那是一种更为冰冷、更像是爬行动物般的淡黄色。
而且,这双淡黄色的瞳孔,此刻正悄无声息地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的淡淡光芒。
那光芒并非反射上方的阳光,而是源自瞳孔深处,带着一种非人的、仿佛在与某种无形力量相互纠缠的奇异质感。
瞳孔的颜色…什么时候变的?!
这一发生在徐钰身上的异象不由让妮莫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是某种未知的精灵能力影响?
还是…与她昨夜通宵训练,以及之前那奇异的“红色”、“蓝色”形态有关?
这股异样并非只有妮莫察觉。场边,那位名叫赫柏的紫发挑染少女,目光也愈发锐利,她紧紧盯着流氓鳄那只看似因愤怒而赤红、实则每一次踏地都带着某种难以言喻韵律的小眼睛,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指挥席上气质迥异的徐钰,心中的那个猜测越来越清晰。
那只鳄鱼…不是在胡乱踏步…它每一次落脚,都在调整…在感知…而那个训练家…她的状态…绝对有问题!
…
而就在场边人心思各异之时,狙射树枭的身影如同鬼魅,再次于几度飞速闪烁后在空中折返,翼缘凝聚的翠绿叶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地斩击在流氓鳄因连续受创而动作稍显迟缓的肩胛部位。
这一次的攻击凝聚了叶澜决绝的意志和狙射树枭全部的力量,威力远超之前。
“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流氓鳄那庞大的、如同小山般的身躯,终于无法再如之前那般稳稳扎根于大地,被这股爆发出来的威力硬生生地从原地掀飞出去。
它红黑色的身躯在空中短暂失衡,翻滚了两圈,才在落地时依靠粗壮的下肢和强有力的尾巴猛地插入地面,在犁出数道深深的沟壑后,这才勉强止住了颓势。
尘土飞扬,将它大半身躯笼罩。
见此情形,场边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夹杂着嘲弄和“果然如此”的嘘声。
然而,就在这尘土尚未散尽,狙射树枭锐利的目光穿透尘埃,准备寻找下一次攻击契机的一刹那。
“咔…”
一声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类似于干燥泥土开裂,又像是陈旧陶器表面出现裂痕的声响突兀地响起。
狙射树枭的动作不由为之一顿,少数几个敏锐观察者的注意力也因此被吸引了过来。
绿色大鸟的目光瞬间凝固。
只见流氓鳄身上,尤其是之前承受了最多攻击的背部和肩胛部位,那些覆盖着的,原本就显得粗糙厚重的红黑色鳞甲,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细密的裂纹。
紧接着,一片片不规则,边缘锐利且颜色与流氓鳄原有皮肤几乎别无二致,却显得更加干枯晦暗的坚硬碎片,在之前那记猛击残留的冲击力作用下,开始不断簌簌地裂开,然后剥落。
这景象看起来极为诡异骇人。
就仿佛流氓鳄并非一个活生生的生物,而是一座历经风霜、外壳已然干涸龟裂的古老石像,正在某种内部力量的冲击下被迫褪去那层沉重而陈旧的外壳。
碎片剥落的地方,隐约露出了底下似乎更加深邃却也更具光泽的暗红色泽,以及……某种仿佛被压抑许久、终于得以喘息般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能量波动。
放眼看去此刻的流氓鳄,简直就像是一个正在经历蜕皮,可蜕下的却不是柔软新皮,而是干裂外壳的怪物。
那份源于生命蜕变的原始力量,与破碎外壳带来的狰狞视觉冲击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具压迫感的、蛮荒而令人心悸的景象。
“那…那是什么?!”
场边有训练家失声惊呼,之前的嘲弄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愕与不安的死寂。
叶澜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从流氓鳄身上散发出的明显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不再仅仅是愤怒和狂暴,更增添了一份…厚重与深沉,就仿佛与脚下大地连接得更加紧密的稳固感。
妮莫不由自主地向前踏了一步,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x收起了玩味的笑容,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眼神亮晶晶的:“哇哦…小钰钰的大家伙,原来还藏着这种惊喜吗?”
而那位名叫赫柏的紫发少女,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果然如此”的弧度。
尘埃缓缓落定,破碎的外壳依旧在零星剥落。
站在场地中央,经历着这诡异“蜕皮”的流氓鳄,缓缓抬起头,那只小眼睛里,之前的焦躁与被动似乎随着碎裂的外壳一同被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磐石般沉静却暗藏汹涌的光彩。
在颇有人性化地望着自己的爪子并握了握后,它缓缓仰头,望向那个半空中如临大敌的狙射树枭。
随后,发出了一声与之前咆哮截然不同的,更为低沉,当地来自大地深处的闷吼。
“嘎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