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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像化不开的浓墨,将整片沼泽地裹得密不透风。腐草的腥气混着鳞族身上特有的涎液味,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成黏腻的浊气,吸进肺里都带着针扎似的疼。芦苇秆被昨夜的暴雨压得弯了腰,叶片上的水珠顺着枯黄的脉络滚落,砸在泥潭里,溅起细碎的涟漪,却惊不起半分暖意。

谢长风的笑声突然在这片死寂里炸开,像石子投进冰封的湖面,突兀得让人心头发紧。他咳了两声,血沫沾在唇角,被他用手背随意抹去,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笑声歇了,他抬眼看向那只独眼鳞族,眼底藏着的狡黠像淬了光的碎玻璃:“我可是把实话都告诉你们了,信不信由你们。”他故意顿了顿,让沼泽里的风卷着话音飘远,才慢悠悠补上后半句,“但要是让魔尊知道你们对我和张天命下杀手,嘿嘿——”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赌徒式的无赖,“他老人家的脾气,你们未必吃得消。”

为首的鳞族却嗤笑一声,独眼里的凶光像淬了毒的冰锥。它那只没被鳞甲覆盖的耳朵轻轻动了动,似乎在捕捉谢长风话音里的虚怯:“你这是在吓唬我们吗?”长尾在泥潭里不耐烦地扫了扫,带起的黑泥溅在谢长风的靴面上,“没错,我们确实对魔尊大人有所忌惮,但你可别以为这样就能保命。”它往前倾了倾身,独眼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就算你真是魔尊大人的朋友,可只要你们俩都死了——”它顿了顿,残忍地笑了,“烂在这泥潭里,谁会知道是我们干的呢?”

谢长风的心猛地一沉,像被那泥潭里的冷水浇透了。他果然没那么好骗。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浸湿了后背的衣衫,黏糊糊地贴在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面上没露半分慌乱,脑筋转得比风车还快,突然想起临行前师父说的“魔修功法自带浊气”,忙不迭开口:“你们魔修的功法和我们正常人的功法大不相同,只要是修炼之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故意提高了音量,让声音在芦苇荡里撞出回音,“到时候,魔尊大人只需探探我们尸身的灵力残留,自然会知道真相!”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滚水里,鳞族首领的动作明显顿了顿。它那只独眼转向芦苇丛中半跪着的张天命,视线像黏腻的蛇信,一寸寸扫过少年紧握的裂天剑。剑身上的紫芒确实黯淡了,像风中摇曳的残烛,可那残存的锋锐却像根细针,扎得它眼皮直跳——它永远忘不了昨夜,就是这把剑,劈开了它三弟半寸厚的鳞甲,让暗绿色的血染红了半片沼泽。

目光又滑到张天命腰间的纳戒上。那枚黝黑的戒面沾着污泥,毫不起眼,可首领记得清楚,之前这小子就是从这里摸出的疗伤丹药,灵力波动醇厚得让它心头发痒。独眼里的贪婪瞬间压过了杀意,像饿狼瞥见了悬在梁上的肉,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哼,倒是忘了这茬。”首领突然松开踩在谢长风后颈的利爪,黑褐色的趾甲离谢长风的皮肤只有寸许,带起的风都泛着腥气。它冷声说道:“这小子打伤了我兄弟,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独眼里的凶光收敛了些,却多了几分算计,“我看那小子的佩剑还不错,还有那能吸收灵气的法宝,只要把这两件法宝交出来——”它顿了顿,像是恩赐般补充,“今天这事,我看在魔尊大人的面子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张天命猛地抬头,握剑的手紧了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鸿蒙紫气在丹田内缓缓流转,刚才借着喘息的功夫,他勉强压下了伤势,后背的爪痕虽然还在渗血,但至少能站稳了。他看着鳞族首领那副贪婪的嘴脸,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你做什么白日梦?”声音里淬着冰,像寒冬里的北风,“裂天剑是我师门重宝,纳戒里是我师门长辈所赐,你也配要?”

“小子,你不要不识好歹。”首领的耐心显然耗尽了,长尾在泥潭里猛地一抽,溅起的泥水打在张天命的脸上,“和命比起来,那两件法宝又算什么呢?”它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仿佛张天命和谢长风已是它案板上的鱼肉,“别逼我动手,到时候可就不止是要法宝了。”

“人在剑在,人亡剑亡!”张天命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他知道谢长风是在拖延时间,可他不能让前辈白白牺牲。裂天剑的紫芒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决心,竟微微亮了亮,映在他眼底,比晨雾更冷,“你就不要再废话了。”

“找死!”首领的独眼里陡然迸出两簇凶光,像两团燃烧的鬼火。长尾骤然绷直,如同一根淬了钢的鞭子,带着裂骨的力道抽向张天命握剑的手腕。空气被撕裂的锐响里,还夹杂着鳞甲摩擦的“咯吱”声,让人头皮发麻。

张天命却像钉在原地的铁桩,膝盖陷在泥潭里,纹丝不动。他死死攥着剑柄,指腹按在刻着符文的凹槽里,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冷静下来。就在尾尖的倒刺即将触到皮肉的刹那,他借着这股冲力猛地旋身,泥潭里的黑泥被他踹得飞溅,裂天剑的紫气如蓄势已久的毒蛇,“噌”地窜出三寸,带着破空的锐响直取首领咽喉——他比谁都清楚,此刻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唯有以命搏命,才能在这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里撕出一道缝。

“铛!”剑刃擦着坚硬的鳞甲划过,迸出的火星像撒落的星子,溅在泥潭里。巧的是,几点火星正好落在谢长风之前遗落的引火符粉末上。“腾”的一声,金色的火焰骤然腾起半尺高,火舌舔舐着潮湿的空气,发出“噼啪”的声响。

首领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焰燎得怪叫着后退,暗绿色的皮肤被灼得焦黑了一块。可这火焰也像道无形的墙,把另外四只鳞族逼得更紧,它们的利爪在泥里刨出深深的沟壑,形成一个铁桶般的圈,连风都透不进来。

谢长风趁机挣脱左侧鳞族的钳制,左臂的伤口被刚才的动作扯得更开,森白的骨头碴混着血沫外翻,看着触目惊心。可他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强提一口灵力劈出一剑,剑光如新月般扫过,逼退右侧两只鳞族。他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混着血水流进眼里,涩得他睁不开眼,却还是哑着嗓子喊:“天命!左侧有空当!”

“前辈!”张天命借着这转瞬即逝的空当,将丹田内仅剩的鸿蒙紫气尽数灌入剑身。裂天剑的紫芒骤然暴涨三尺,像一道凝固的闪电,竟硬生生劈开了一只鳞族的利爪。暗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落在火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那鳞族疼得狂性大发,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撕咬,利齿擦着张天命的肩头而过,带起一串血珠。

皮肉被撕开的剧痛让张天命眼前发黑,也幸亏他肉体强悍,否则必然当场就晕了。虽然他的不灭金身已经小有所成,但是在绝对实力面前显然还是不够看的。他闷哼一声,反手一剑逼退对方,才发现肩头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正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剑柄上,滑腻腻的硌得慌。他咬了咬牙,余光瞥见谢长风的情况更糟——前辈右臂的腐骨毒已蔓延至手肘,青黑色的纹路像蛛网般爬满小臂,每一次挥剑都像是有无数毒虫在啃噬经脉,疼得他嘴唇都咬出了血。

谢长风看得目眦欲裂,后背的伤口又被鳞族的尾尖扫中,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这样撑不了多久,余光瞥见张天命后背又添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玄色衣袍被血浸透,像块吸饱了水的破布,心头猛地一沉——再拖下去,两人都得交代在这片泥潭里。

“孽障!”谢长风暴喝一声,突然转身撞向缠着张天命的鳞族。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对方的利爪穿透自己的左肩,尖锐的倒刺撕开青衫,在他后背撕开五道血沟,皮肉外翻如烂泥。剧痛让他浑身痉挛,却也借着这股冲击力将张天命往外一推,声嘶力竭地吼道:“走!”

张天命哪里肯走?裂天剑反手一撩,逼退首领的扑击,剑锋带起的紫气擦过首领的独眼,惊得它连连后退。他转身冲回谢长风身边,剑脊重重砸在那只咬住谢长风左腿的鳞族头顶。“咔嚓”一声脆响,那鳞族吃痛嘶吼,却死不松口,利齿已深陷骨髓,谢长风疼得闷哼一声,脸色惨白如纸,几乎要栽倒在泥潭里。

“前辈!”张天命目眦欲裂,眼眶因充血而赤红。他的剑势愈发狠厉,紫芒几乎要凝成实质,可四只鳞族像疯了似的轮番扑击,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肩头的伤口开始发麻,后背的血顺着腰线往下淌,浸湿了腰带,连大腿上都添了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每动一下都像有把钝刀在血肉里搅动。鸿蒙紫气在疯狂消耗中渐渐黯淡,像风中残烛,握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次挥剑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首领狞笑着圈住两人的退路,长尾在泥潭里搅动出腥臭的漩涡,黑褐色的泥水裹着血珠翻涌:“没力气了?现在把剑和法宝交出来,还能留个全尸!”它的独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死死盯着张天命腕间渗出的血珠——那里面混着的鸿蒙紫气,是比任何灵丹都诱人的补品,足以让它突破卡了十年的瓶颈。

谢长风咳出一口黑血,视线已开始模糊,眼前的鳞族身影都变成了晃动的黑影。他看着张天命被两只鳞族缠住,裂天剑的紫气越来越弱,少年的肩膀都在发抖,却还在咬牙死撑。一股滚烫的情绪突然撞进胸口,他猛地摸向怀中,指尖触到那枚几乎被血浸透的传音符。

玉符的冰凉透过血污传来,像一道惊雷劈进脑海。谢长风突然笑了,笑得比刚才更响,带着点豁出去的疯狂。“张小子!护好自己!”他嘶吼一声,左臂死死抱住一只扑来的鳞族,任凭对方的利爪刺入自己的腰腹,暗绿色的毒液顺着伤口蔓延,烧得他经脉像要炸开。他却像是毫无所觉,右手颤抖着摸出传音符,指尖凝聚起最后一丝灵力,狠狠捏碎了那枚玉符!

“嗡——”传音符化作一道青芒冲天而起,在晨雾中炸开一朵幽蓝的火花,像一颗突然坠落的星辰,连云层都被染成了靛色。那光芒太过刺眼,让所有鳞族都愣了一瞬,动作齐齐顿住。

首领的独眼里闪过一丝惊疑:“那是……传音符?你在联系谁?”

谢长风没有回答。他用尽最后力气将怀中的鳞族往火焰里一推,金色的火焰瞬间燎上鳞甲,“滋滋”烧得作响,那鳞族发出凄厉的惨叫,垂死挣扎的利爪却撕开了谢长风的左臂筋络。他闷哼一声,眼前一黑,重重跪倒在泥潭里,长剑“哐当”落地,溅起一片污浊。

“前辈!”张天命疯了一般劈退身前的鳞族,紫芒已弱得只剩一层薄光。他扑过去想扶起谢长风,却被首领的长尾缠住脚踝,倒刺深深嵌进骨缝,剧痛让他灵力骤散,裂天剑脱手落入泥潭,溅起一片黑褐色的污泥。

四只鳞族趁机围拢,利爪同时刺向两人的要害,带起的毒风让空气都变得粘稠。首领的独眼里闪烁着胜券在握的狞笑,仿佛已经尝到了极品精血的甜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芦苇丛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震彻天地的冷哼。那声音不高,却带着焚山煮海的威压,让整个泥潭的水流都骤然停滞,连跳跃的火焰都定在了半空。

“本座的人,你们也敢动?是不是不想活了?”

首领的利爪僵在半空,独眼里的狞笑瞬间被恐惧取代,像被冰水从头浇到脚。它猛地转头望向声音来处,只见一道玄色身影踏着水波而来。黑袍上绣着的暗金色花纹在晨光中流淌,每一步落下,水面都泛起一圈黑色涟漪,那些涟漪里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嘶吼。周身萦绕的魔气竟让空气都开始扭曲,连光线都绕着他弯曲,形成一种诡异的视觉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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