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一张宽大的老榆木桌,便是店主华清常坐的地方。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亚麻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清瘦的手腕。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安静地看书,或是对着一方小小的屏幕,指尖偶尔敲打几下。
阳光好的时候,光柱穿过雕花木窗棂,落在他沉静的侧脸上,尘埃在光里无声起舞。
偶尔有顾客进来,他也只是抬眼看一眼,点点头,并不多话,任由对方在书堆里自行翻找。
街坊邻居只知新来的店主姓华,话少,人却和气。
日子像门前那条蜿蜒流过的小河,缓慢、平静,几乎无声。
直到一个落雨的黄昏。
雨丝细密,在青石板上敲打出细碎的音符。
华清正用一块柔软的绒布,仔细擦拭一本刚收来的线装《芥子园画谱》封面的水渍。
木门上的铜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他抬头。
一个年轻女子收了伞站在门口,伞尖滴下的水在她脚边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棉麻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浅杏色的针织开衫,长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角。
她的眼睛很大,瞳仁是温润的琥珀色,像盛着江南烟雨,此刻带着一丝歉意和好奇,望向华清。
“抱歉打扰了,雨太大,能进来避避吗?”声音清软,带着点吴语的糯。
华清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是一张非常干净的脸,没有脂粉,眉目温婉,像一幅晕染得当的水墨。
他放下手中的画谱,指了指靠窗一张铺着蓝印花布的老藤椅:
“请坐。”
女子道了谢,在藤椅上坐下,目光随即被华清手边那本摊开的《芥子园画谱》吸引。
“好漂亮的画谱。”
她轻声赞叹,眼中流露出纯粹的热爱:
“是清早期的刻本吧?线条真流畅。”
华清有些意外:“你懂画?”
女子赧然一笑,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速写本和几支炭笔:
“略懂皮毛,我是画插画的,叫宋书瑶。”
她翻开速写本,里面是各种灵动的水墨风格小画,花草虫鱼,寥寥数笔,意趣盎然。
雨声潺潺,旧书店里弥漫着旧纸和木头的气息。
华清看着那些画,宋书瑶轻声说着画画的趣事,偶尔指着书架上的某本书询问。
时间在雨声中悄然流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华清发现自己竟能静下心来听她说那些琐碎的、与生死无关的日常,看她笔下那些充满生趣的小生命。
雨势渐歇,天光微亮。
宋书瑶收起画具,起身告辞:
“谢谢老板收留,这本画谱……真好看。”
她目光再次留恋地扫过那本《芥子园》。
“喜欢的话,可以常来看。”华清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惯常的疏离。
宋书瑶眼睛一亮,笑容像雨后初绽的花:
“好啊!我就在前面巷子里的栖云画室。”
铜铃再次轻响,她撑伞的身影消失在湿漉漉的巷口。
华清重新拿起那本《芥子园》,指尖拂过细腻的刻痕,窗外雨后的空气清冽地涌进来,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心湖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那清浅的笑容和雨声,轻轻拨动了一下。
日子依旧平静,却多了些不一样的色彩。
宋书瑶成了“归藏”的常客。
她有时来翻书找灵感,有时带着新画的草稿来给华清看,叽叽喳喳说着构思。
华清的话依旧不多,但会给她泡一杯清茶,静静地听,偶尔在她画稿的留白处,用铅笔写下几个精准的古籍出处或典故,总能让她惊喜不已。
“华清,你这里简直是宝藏!”宋书瑶捧着一本他推荐的晚明小品集,眼睛亮晶晶的:“你怎么懂这么多?”
华清只是淡淡一笑,将一杯新沏的龙井推到她面前。
过往的腥风血雨、那些足以惊世骇俗的知识储备,都被这氤氲的茶香和女子纯粹崇拜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掩埋。
在她面前,他只是“归藏”旧书店那个有些寡言却无所不知的店主华清。
一种从未有过的、细水长流般的暖意,悄然在他冰封的心底滋长。
看着她低头认真作画的侧影,窗外是爬满绿藤的老墙和偶尔走过的行人,时光仿佛被拉长、熨帖。
他开始喜欢上这份平凡的温暖。
一年后的春天,归藏书店挂上了“东家有喜,歇业三日”的木牌。
婚礼简单至极,就在小镇的百年老茶馆里。
没有盛大的排场,只有双方父母、亲近的街坊和宋书瑶画室的几个朋友。
华清穿着合身的中式礼服,宋书瑶一袭她自己设计的改良旗袍,簪着一朵新鲜的玉兰。
她脸上始终带着温婉幸福的红晕,看向华清的目光,满是信赖与爱意。
当司仪高喊“礼成”时,华清轻轻握住了宋书瑶的手。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
华清低下头,在宋书瑶光洁的额上印下一个极轻、却无比珍重的吻。
又一年夏末,“归藏”书店的后院里,石榴树上果实累累,压弯了枝条。
婴儿响亮的啼哭撕裂了产房的寂静。
当护士将那个包裹在粉色襁褓里、皱巴巴、红通通的小生命放进华清臂弯时,他笑了。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升为人父了。
怀抱中的婴儿那么小,那么软,像一团温暖而脆弱的云。
她闭着眼,小嘴无意识地嚅动着,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是个小公主呢,七斤二两,很健康。”护士笑着说。
华清抱着那团小小的温热,走到妻子床边,俯身将女儿轻轻放在她枕畔。
宋书瑶侧过头,脸颊贴着女儿娇嫩的小脸,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就叫她‘宁儿’吧,”宋书瑶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一世安宁。”
华清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女儿稀疏柔软的胎发。
在原故事线中,原主母亲,心脏不好,在网暴中遗憾离世。
华清魂穿过来后,给她用灵泉水配了特殊药剂,治好了她的心脏病。
一家人恬淡地生活在江南。
(本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