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在马克西姆身后无声关闭,医疗室内只剩下白戈一人,以及那些运转时发出低沉嗡鸣的维生法阵和晶石光芒。
寂静重新笼罩,但这份寂静比荒野的危机四伏更让白戈警惕。
他面具下的双眼缓缓睁开,之前刻意流露的痛苦、迷茫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冷静与思索。
蒂法·伊万诺娃。
北风之痕第九猎手小队队长,“银霜之鹰”。
白戈在刚刚听到对方的名字后,很快便从前世的记忆碎片里检索到了这个名字的相关信息。
前世,这个女人在欧洲的名声并不小。
以强悍的冰系职业和某种程度的原则性着称。
能活到前世的深黯中期,白戈可不相信她是无脑的善人。
无意义的善意末世可是是致命的弱点。
“恐怕她表露的同情心只是诱饵,想要从我身上获取情报才是目的。”
白戈心中很快便推测出了对方的真实意图。
他展示的“圣痕实验体”状态,尤其是体内两种极端能量的诡异“平衡”,对任何有志于对抗血色黎明,或者单纯想了解其禁忌技术的组织来说,都是极具诱惑力的活体样本。
蒂法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愿意承担风险,用一个“临时收容”换取近距离观察和研究的机会。
至于那份同情,或许有几分真实,但在利益与生存面前,只能退居次席,成为让这个决定显得更“人性化”的装饰。
白戈虽然实力如今无法发挥,但感知力在经过他这一路上的尝试后,渐渐已经恢复了一些。
药物带来的昏沉如潮水般包裹着意识,但白戈却仍旧可以维持着清明。
毕竟对于如今身体内的痛苦来说,这点药物能给他身体带来的副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刻意调整呼吸,模拟出陷入深度睡眠的缓慢节奏,同时将恢复的那一丝微弱感知力,如同蛛网般悄无声息地扩散出去,重点延伸向医疗室厚重的金属门。
感知力穿透实体障碍极为艰难,消耗巨大,且只能捕捉到最强烈的能量波动和情绪涟漪。
此刻,门外的世界在白戈的“感知”中,呈现出模糊而断续的轮廓。
首先捕捉到的是安德烈粗重而稳定的呼吸,带着不耐烦的意味,像一头被拘束在狭窄空间的熊。
他的生命能量炽热而暴躁,守在门右侧不远处,似乎正依靠着墙壁,百无聊赖。
稍远一点,是马克西姆更轻、更收敛的气息,他的能量场透着一种冰冷的锐利,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盘踞在门左侧的阴影里。
他在警戒,但也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别处。
接着,蒂法那独特、如冰川核心般寒冷而凝聚的能量波动被清晰地感知到了。
她就在门外不远处,似乎正与马克西姆和安德烈进行着低声交谈。
对话的内容断断续续,夹杂着情绪起伏的波纹,被白戈艰难地拼凑、解读:
“......稳定下来了,但数据异常得离谱。”这是马克西姆的声音,冷淡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两种能量的对冲烈度,理论上足以瞬间汽化任何已知的有机组织,但他的生理机能......居然却仍旧维持着正常的鲜活,难以置信。”
“血色黎明到底在他身上做了什么?”安德烈沉闷地插话,语气里厌恶多于好奇,“那些疯子难道真的找到了在人体内强行融合极端能量的方法?”
“未必是融合,”蒂法的声音响起,此刻她的声音很冷,脸上也早已不在上白戈见到的那副温和摸样,“更像是一种平衡的实验,将这个亚洲人作为两种顶级能量的囚笼和角斗场,至于目的....测试某种控制手段?还是为了创造一种新型的武器或能量源?”
短暂的沉默。
白戈能感觉到蒂法语气中的淡漠和不解。
“学者的通讯接通了吗?”蒂法问。
“接通了,但信号不稳定,他收到了初步数据,表示‘极度反常,前所未见’,要求尽可能保持样本......保持他的生命状态,等待他明天抵达进行深度检测。”马克西姆回答,在提到“样本”一词时,有极其细微的停顿,似乎瞥了一眼医疗室的方向。
“样本......”安德烈哼了一声,“我们真要把他当客人供着?谁知道他是不是血色黎明埋的钉子?或者干脆就是一个会走路的炸弹?那半透明的胳膊我看着就邪门。”
“风险确实存在。”蒂法没有否认,“但价值也同样巨大,第一手的‘圣痕’实验体数据,可能揭示血色黎明的核心研究动向,甚至找到他们力量的弱点,北风总部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况且......”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但感知力捕捉到的情绪波动却更加明显。
那是一种混合了审慎评估与冰冷决断的意味。
“况且,他现在毫无威胁,凝神剂的药效还在,他的身体处于强制休眠恢复期,就算他真是血色黎明的‘棋子’,也至少十二小时内无法凝聚任何主动能量,而且更具我的观察,他体内那两种恐怖的能量冲突几乎不可能是伪装的,更像是被某种机制束缚,无法主动外放攻击,只会彼此消耗和侵蚀他自身,只要我们控制住环境,不给他任何恢复的机会,他就只能是一个任由我们拿捏的珍贵‘信息库’和‘观察样本’。”
“那我们怎么处理他?一直锁在医疗室?”安德烈问。
“暂时这样,马克西姆,你负责数据分析,记录他所有的生理变化和能量波动,安德烈,看守任务你和卡娅轮流,保持警惕,但不要刺激他。我需要他保持相对稳定和......合作的态度。”
蒂法吩咐道,“在他还有价值,并且表现得足够‘无害’的时候,我们可以提供基本庇护和治疗,这也是给哨站其他人看的,北风之痕不会对受难者见死不救,哪怕他来历可疑。”
“但如果他表现出任何异常,或者学者的研究认为他不可控......”马克西姆的声音冰冷。
“那就按预案处理。”蒂法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平静之下是冰封般的冷酷,“在确保哨站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提取有价值信息,然后清除,我们不能让一个潜在的血色黎明造物,或者一个能量失控体,危及到整个前哨站。”
“明白。”马克西姆和安德烈几乎同时回应,情绪波动中透出理所当然的认可。
对话似乎接近尾声。白戈感觉到蒂法的能量场开始移动,似乎准备离开。
“哦,对了,”蒂法最后补充了一句,声音更轻,但白戈的感知力恰好捕捉到了这最关键的一句,“关于他提到的‘失控前杀死他’的请求......记下来,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也许我们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让他‘配合’到底,比如......承诺一个无痛的终结,换取他在最后时刻的‘主动配合’研究,末世之中,绝望之人的最后心愿,有时候是可以加以利用的筹码。”
脚步声逐渐远去,蒂法的能量波动消失在感知范围边缘。
门外只剩下安德烈略显粗重的呼吸和马克西姆几乎微不可察的存在感。
医疗室内,幽蓝的晶石光芒依旧恒定地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