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时间似乎失去了概念。
白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人终于来到了女人口中的“北风哨站”。
不过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哨站,不如说是一座依托废弃地铁网络建立的地下堡垒。
入口隐藏在坍塌的高架桥墩内部,经过三道隐蔽的防爆门和一条长达五十米的倾斜隧道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改造过的大型地铁中转站,穹顶高达十五米,原有的商业空间被改造成生活区、训练场和工作坊。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消毒水和某种草药混合的气味,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深蓝晶石。
这是死7星内一种很常见的矿石,名为“幽能矿”。
他最大的作用便是可以能提供稳定照明,对于一些弱小的厌光深黯怪物,也有着一定的抑制意义。
白戈被架着穿过中央大厅,沿途遇到的十几个人都穿着统一的深蓝色作战服,左肩佩戴着冰晶状的徽记。
这些人看到白戈时,神色都带着末世特有的冷漠意味,但因为有着为首银发女人的存在,这些人都没有过多询问。
显然,这个银发女人在这处哨站内的地位不低。
“这里只是前哨。”银发女人边走边解释,进入哨站后她已经摘下面罩,露出一张轮廓分明、带着东欧血统特征的脸。
看起来约莫三十岁,银发在幽蓝晶石的光芒下泛着冷光,碧蓝眼眸锐利如鹰。
“真正的‘北风之痕’总部在更北方的‘寒铁城’,我们这个哨站主要是负责监视血色黎明南部活动的。”
女人自称“蒂法”,和那名背弓的瘦高男子叫“马克西姆”,以及光头壮汉“安德烈”为一个猎手小队。
而这样的‘小队’,在北风之痕内只有九支。
能被冠以‘猎手小队’称谓的,其内的成员无疑不是在欧洲有名有姓的强悍职业者。
“总部那边和我们一个月轮换一次,我的小队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三周。”蒂法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一扇厚重的金属门,“这里是医疗室,虽然条件有限,但总比外面强。”
医疗室约三十平米,摆着两张简易病床,柜子里陈列着各种药剂和基础医疗器械。
墙壁上贴着人体解剖图和几张带着强烈北欧风格的草药属性表,角落里甚至有一个小型的法阵在缓慢运转。
安德烈将白戈放在靠里的病床上,动作不算温柔,但也没故意加重伤势。
“你的情况很特殊。”蒂法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示意马克西姆去取一些基础检测设备,“我从未见过同时存在两种如此对立能量的人。”
白戈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凝神剂的药效正在发挥作用,痛苦虽然仍在,但至少不再让他无法思考。
“我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他声音依旧沙哑,但比之前连贯了一些,
“血色黎明的实验......就是要看两种极端能量能否在人体内达成某种平衡。”
这时,一旁的马克西姆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晶体板回来,将它对准白戈。
晶体板表面泛起波纹状的光芒,扫描着他的身体。
“能量读数混乱不堪。”马克西姆皱眉,“左侧身体的金色能量显示为‘未知高阶能量残留’,右侧的虚化则只标明‘具有极强的混乱侵蚀性’,如今看来,这两者相互抵消又相互刺激,按常理,普通人心脏连一秒都不可能承受。”
“可我还在呼吸。”白戈扯了扯嘴角表面上露出一抹苦笑。
他并没有打算解释,因为现在的他扮演的是一个悲惨的可怜东方普通人,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解释职业者都无法理解的现象。
所以就让他们自行脑补吧,反正有着血色黎明这个欧洲最臭名昭着的组织做背书。
“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蒂法接过晶体板,看着上面跳跃的数据,“你的生命体征微弱但稳定,两种能量似乎在以你的身体为战场,但又默契地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命机能不崩溃,这简直......”
“简直像是被精心设计的。”马克西姆冷冷补充。
气氛微妙地紧张起来。
白戈沉默了几秒,缓缓抬起虚化的右手。
半透明的手指在幽蓝光芒下几乎看不见轮廓,只有当他集中注意力时,才能勉强看清手的形状。
“如果这是设计,那设计师一定是想让我在极度痛苦中缓慢死去。”他声音平静,但平静下潜藏着的绝望感却真实得令人心悸,“我能感觉到每一次呼吸,两种能量都在撕扯我的每一个细胞,左半身像被熔化的金属灌注,右半身则像在逐渐蒸发成虚无,而我的意识......被卡在中间,清醒地感受这一切。”
蒂法注视着他面具下的眼睛。
那双黑色瞳孔里没有表演的痕迹,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痛苦。
那种极致痛苦留下的烙印是伪装不来。
“我们会暂时收留你。”她最终说道,“但有几个条件。”
“..请说..”白戈早有准备。
“第一,在医疗室期间,不得擅自离开,我们会派人看守。”
“第二,配合我们的所有检查和询问,不得隐瞒与血色黎明、圣痕实验相关的任何信息。”
“第三,如果你的状态恶化到可能危及哨站安全,我们有权力采取必要措施。”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蒂法身体前倾,眼神锐利,“如果你有任何背叛行为,或者被发现是血色黎明的间谍,我会让你感受到比现在更痛苦的绝望,明白吗?”
白戈缓缓点头:“很公平,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说。”
“如果......如果我真的撑不住了,请在我彻底失控前杀了我。我不想变成某种......怪物。”
白戈自然要将戏做足。
而他的这句话一处,也让房间里的其余三人都沉默了。
此刻就连之前一直对白戈保持着强烈‘警惕’的安德烈,此刻都下意识的相信了白戈之前的话。
在末世,这其实是很多人最后的尊严请求。
这种情绪的流露,在末世中最能让人感同身受。
蒂法的眼神软化了一丝:“我答应你。”
她站起身,对马克西姆说:“给他注射营养剂和基础抗生素,外伤处理一下,明天我会带‘学者’过来看看。”
“学者?”白戈问。
“北风之痕的知识保管者,也是我们小队的技术支援。”蒂法走到门口,“他或许对你的情况有些见解,好好休息吧,至少今晚你是安全的。”
门关上后,医疗室内只剩下白戈和正在准备药品的马克西姆。
后者手法娴熟地为白戈清洗左半身的伤口——那些金色裂纹的边缘有细密的血珠渗出,触碰时会发出轻微的灼烧声。右半身的虚化部分则根本无法处理,酒精棉擦上去直接穿了过去,仿佛那里什么都不存在。
“你的忍耐力很强。”马克西姆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冷淡,“一般人早就疯了。”
“也许我已经疯了,只是自己不知道。”白戈半开玩笑地说,面具下传来沉闷的咳嗽。
马克西姆没有接话,只是快速完成包扎,然后递过来两片药:“镇静和助眠的,能让你睡几个小时。”
白戈吞下药片,躺回床上。
药物的作用很快袭来,意识开始模糊。
默默地看着马克西姆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