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夙一行人几经辗转,才在一条相对偏僻、行人稀少的巷子里找到了家客栈住下。
安顿下来后,祁夙让所有人用沸水烫洗用具,还在房间内外撒上了防疫的药粉。
六子很快带着人忙碌起来。
祁夙站在房间的窗前,面容晦暗不明,只远远望着那模糊而高耸的皇城轮廓。
好半天他才松开深陷掌心的手指。
药材他一定会得到。
等哥哥来找他时,他定要将解药亲手奉上。
祁夙又闭了闭眼,城外痛苦蜷缩的身影与家中长辈的教诲不停浮现。
但更多的是杀手的无情、匪徒的狞笑、祁家人丑恶的嘴脸……他很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重要之人一个离去。
心头的恨意越来越疯狂,却又在疯狂中与自小的理念交织。
“六子。”祁夙转过身呼唤外头忙碌的六子。
“少爷!”六子应着声冲了进来。
祁夙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底却是幽深一片:
“我需要大量的药材,去城内能买到药材的地方去买,待会我给你开个方子。
另外,你再打听一下,官府或民间可有组织义诊,我们要参与进去。”
“少爷!”六子听了当即眉头紧锁,立刻反对,“如今最重要的是您的安危!时疫凶险,万一您有个闪失,我们万死难辞其咎!”
更不能对不起少爷最后的嘱托……不然他无颜面见少爷。
祁夙却没有太大触动,眼神平静冷酷的可怕:“六子哥,哥哥让你带我来京城,不只是为了我苟活对吗?”
六子嘴唇微颤。
“哥哥要我活着,而且我相信哥哥一定还活着!”
祁夙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像一个癫子在发疯,但这话他说的极其肯定。
“在这之前我需要权势、需要声望、需要人脉!
我要让我和哥哥不再受制于人,我要让那些所有害了我们的人全都去死!
救人能积德,更能……积势!”
祁夙对外头的苦难无法完全视而不见,出手却也有自己的私心。
六子听着祁夙的话,心中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好几次因为语调中的癫狂怨毒激得浑身颤栗。
若不是看过祁夙乖巧的样子,知道祁夙为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他怕是会觉得面前的人就是个彻头彻底的疯子。
唉!
六子在心底无奈叹息。
得了,一个两个反正都不听劝。
当初他让少爷别管夙少爷,少爷不听。
现在他让夙少爷别管外头的时疫,夙少爷也不听。
……还真是和少爷相似。
少爷说,少爷不在,夙少爷就是他们的少爷,他得听少爷的话。
六子终是用力点了点头,哑声道:“是,我明白了,我现在就派人去做……我也定会护好您!”
接下来几天,祁夙带着人,一边小心翼翼打探药材的消息,一边凭借充足的银钱熬制了防疫药汤,免费分发。
尤其是祁夙还亲自去病患群中诊脉施针,不少人因此症状稍微好了些,有染病的权贵闻讯还将祁夙请了过去。
祁夙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偶有休息间隙,他会望着某个方向怔怔出神,指尖跟着无意识摩挲着那枚青玉印章。
祁遥…哥哥……
所有欠我们的,我都会连本带利,一一讨回来。
祁夙忙忙碌碌义诊、结交各路人脉之时,祁遥在赶路。
祁遥从火光中消失后,剧情线也完成了。
祁夙当时的癫狂模样,让祁遥犹豫了下。
思来想去,还是怕祁夙有危险,便也跟着北上去京城了。
毕竟天命之子只是不死,不是不残不废。
官道上尘土飞扬,祁遥穿着一袭普通素衣,独自漫步在流民之间。
虽然拄着拐杖,一步三咳,但无人敢靠近。
因为刚才有不长眼的,见祁遥面色苍白、身形清瘦,觉得祁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便心生歹意想要抢劫祁遥。
那几个不长眼的,到现在都没从地上爬起来呢,还在哀嚎。
忽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衣衫褴褛却面露凶光的流民正围着一个紧抱布兜的蓝衣少女。
“把干粮和钱财交出来!”
“小娘子长得倒标致!不如跟着我们,总比饿死强啊!”
“是啊!跑这来不就是勾引咱们的嘛?”
猥琐的话语听得祁遥一阵不适。
因为刚才他也是被那几个不长眼的如此污言秽语。
少女死死护着怀中的布袋,那张宛如清水芙蓉的脸上虽沾了点点尘土,却丝毫盖不住眼中的清亮倔强:“这是救人的书!不是吃的也不是钱财!”
“呦呵!还敢跟老子嘴硬!”
其中一个流民直接伸出了脏兮兮的手,眼看着就要抓住少女的腕间,突然一道白色身影如惊鸿般掠过。
没人看清那道身影是如何动作的,仿佛只是一阵清风拂过,那些围堵少女的流民便齐齐倒飞出去,重重摔出老远,哀嚎着再也起不来。
少女怔怔抬头,看着衣袂飘飘、不染尘埃、从天而降的白衣身影,只觉得暮色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边,如天神下凡,虽瘦弱,却令她十分心安。
“姑娘没事吧?”
祁遥转过身,声音清冷如玉,如飘然泉水淌过心间,带起阵阵清凉之意。
少女在看清祁遥面容的一瞬,那双倔强清亮的眸子猛然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