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雪鸣拿着忘忧提供的疏果剪，一边剪除小果和畸形果，一边暗暗可惜：不能等裴思恒练完弓箭，再拉他一起来干活。
卓翼宸看着小竹筐里的青桃越来越多，不免可惜：“忘忧哥，一根长枝留五个果会不会太少了？”
“不少了。”忘忧头也不回，“按我的经验，长枝留三个果其实才是最好的。”
卓翼宸赶紧闭嘴，生怕忘忧改主意继续减少留果的数量。
再少，都不够大家分了，还做什么果脯、酿什么酒？
章雪鸣也觉得挺可惜的，只不过她可惜的方向跟卓翼宸不一样：“忘忧哥，剪下来的桃子就这么扔了？”
“不然呢？”忘忧瞥她一眼，有些好笑，“又酸又涩。咬一口，牙都能给你酸掉了。”
想了想，他却又道：“不过西南一带的山民也有把这种没熟的桃子去了皮，蘸盐和辣椒粉吃的。”
卓翼宸震惊：“那是什么吃法？”
章雪鸣已经迫不及待叫了下人去厨房拿了小刀、蘸料和清水来，挑了个小果洗干净，三两下削了皮，沾了蘸料咬一口——
酸、辣、咸，感觉挺开胃的。
只是空口吃，太刺激了。
“唔……”她皱起眉头，含泪点头，“味儿还行，挺新奇的。阿宸、忘忧哥，来一个？”
寸长的小刀在指间轻盈地旋转，章雪鸣三两下又削出一个青桃来。
美食家也有不喜欢的口味，忘忧拒绝得毫不犹豫：“不了，你也少吃点，酸的吃多了倒胃口。”
“我想尝尝。”卓翼宸倒是很捧场。
章雪鸣感兴趣的，他总会想要尝试一番下。适不适合另说，尝试的勇气他还是有的。
只是，俊秀小郎君这一试就把自己试成了表情包。
章雪鸣看卓翼宸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样，还眼泪汪汪的，忍不住哈哈大笑，从他手里接过剩下的半拉青桃，沾了辣椒盐，两口啃完，将核顺手扔到托盘里。
她转头见卓翼宸脸上飞起了红霞，正目光闪烁地偷瞄她，后知后觉地想到往日都是卓翼宸帮她收尾，这好像还是她头一回主动吃了卓翼宸没吃完的食物。
以前章雪鸣从不觉得她和卓翼宸这样的举动有什么特别的。
毕竟在她九岁之前，章家跟她一辈的那些个姐姐哥哥们都挺喜欢跟她分享食物的，替她扫尾也是常有的事。
她三哥有时候甚至会直接把她才动了几口的东西抢走，让她另拿新的来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章雪鸣瞧见卓翼宸不好意思了，竟然也莫名其妙感觉有点脸热，视线躲躲闪闪，不敢实实在在地落在他身上。
阳光明媚的夏日，青涩的果子从桃树葱翠的枝叶间好奇地探出头来，偷看树下那对红着脸不时偷瞄对方的小年轻。
“咳咳！”
煞风景的干咳声从天而降，突如其来地打破了树下无声酝酿的甜蜜。
章雪鸣和卓翼宸吓了一跳，齐齐抬头，循声望去，只见面容俊逸的年轻男子扶着梯子，从桃树主干的枝桠处探出半个身子来，用一种看懒鬼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俩。
“说好的一会儿还要请我帮你们看看园子里的柿子树。”
忘忧不高兴地压低了眉眼，眉间那一竖墨痕似的印记颜色似乎都变深了一些。
“为什么现在只有我在干活？”
章雪鸣和卓翼宸被闹了个大红脸，心慌意乱，想要马上离开现场。
谁知两个人都低着头，还都转错了方向，一迈步——
正好撞个满怀。
“哎哟！”
章雪鸣条件反射地抱住了卓翼宸的腰。
“哎呀！”
卓翼宸条件反射地握住了章雪鸣的肩头。
在忘忧狐疑的注视下，她俩又像是被对方的怀抱烫到一样，飞快地放手、后退，急急转身。
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不约而同地绕到树后——
又在梯子前撞了个正着。
“哎哟！”
章雪鸣捂着鼻子后退。
“哎呀！”
卓翼宸捂着胸口后退。
撞得可疼，眼泪都差点下来了。
忘忧惊奇地看着这对连闹两次笑话的小年轻，满头雾水，诚恳发问：“昭昭、小宸，你们两个是在演谐剧吗？不得不说，挺好笑的。”
真诚意外地起到了讽刺的效果，章雪鸣又羞又气，脸、耳、脖颈都红透了。
她郁闷地含泪抬头瞪了忘忧一眼，一溜小跑回到那棵她还没疏完果的桃树下，轻巧地攀着梯子上到枝叶足以遮挡他人视线的地方。
章雪鸣偷偷从枝叶缝隙间往外瞄，发现忘忧没再往她这边看了，卓翼宸也攀到了架在另一棵树上的木梯顶端，上半身藏进了茂密的枝叶间了。
她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抬手朝着自己像是着了火的脸猛扇风。
可恶！
好丢脸！
竟然在阿宸面前丢脸了！
等等，她刚才到底在慌什么？只不过是不小心吃到……打住！
吃什么吃！
她什么都没有吃！
章雪鸣用力甩了甩头，又握拳深呼吸，勉强将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压下去，一边继续疏果，一边时不时从枝叶间的缝隙偷看卓翼宸那边的动静——两个人一起丢的脸，总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为此烦恼吧？
可惜卓翼宸那边的枝叶远比她这里的停僮葱翠，连身形都隐隐约约，哪里看得到他纠结不纠结？
章雪鸣不甘心也没办法。
她稍加思索，便凝神静气，摒除杂念，加快速度疏果。打算赶在卓翼宸的前面完成工作，再借口帮忙，跟他躲进同一处树荫里说悄悄话。
章雪鸣不知道的是，卓翼宸也跟她打着同样的主意。
这就导致她两个几乎是同一时间下的木梯。
脚还没落地，忘忧的声音就在她俩的耳边响了起来：“很好，现在我们去处理剩下的三棵树。老样子，一人负责一棵。”
略微停顿了一下，他又告诫般补充道：“动作麻利点，干活别说话，说话别干活。”
章雪鸣和卓翼宸的小算盘落了空，蔫头耷脑地齐声应道：“知道了，忘忧哥。”
话出口，两个人愕然转头看向彼此，目光相接，心中顿如明镜一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