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蒙微愣。
何文瀚抬眼看他,“大人心忧国事,也挂心下官可能秉公办案,在大人面前,下官再次表态,绝不会徇私枉法。如若雍郡王夫人清清白白,下官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栽赃陷害,毕竟这案子而今不只是京兆府的事儿。”
金运繁寻来时,书房之中除了父亲之外,再无旁人。
“父亲……”
“运繁,差人才金莫、石亮过来。”
“是!”
不多时,应声而来的二人,与金运繁一起被金蒙叫进书房,关上门后,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良久之后,金蒙从书案背后抬头,看向面前立着的三人。
“余成,可有踪迹?”
石亮听得问话,拱手答道,“回大人的话,没有踪迹,他姘居的寡妇,也早早被京兆尹的人守着,其他地方……,属下也亲自去追查,但没有任何音讯。”
金蒙抬头,长叹一声。
良久之后, 交代石亮,“从溧阳调人手过来,活捉余成。”
金莫一听这个安排,微微一愣,“将……大人,要余成的性命?”
“留着,或者能见到他,带句话,真想为他主子效命的话,别做这些蠢事,回到尚书府,我自会安排。”
“是,大人。”
虽有疑惑,但金莫与石亮还是拱手应了是。
金蒙又问,“运繁,贺疆那边,可有答复?”
问来的都是棘手的事,金运繁苦笑, 摇了摇头,“父亲,他如今巴不得离拂云远点,不沾染咱们家,昨日孩儿亲自上门,也吃了个闭门羹。”
“拂云,是他的妻子。”
贺疆这厮,真是半分靠不住。
“父亲,拂云的事儿,他不闻不问,连孩子也不在意,这样下去,怕是不好。”
金蒙仰天长叹。
“流年不利,得此逆女,倒是我的错。”
“父亲已尽教养之责,是妹妹走错路,可总归是血脉亲情,也不能视而不见。”
贺疆不管,把她遣回娘家。
娘家骑虎难下,而今想要给金拂云一番教训,都难以做到。
“是啊,都是姓金的,摘不出去。”
金蒙又吩咐了其他事务,打发了金运繁和石亮,只留了金莫在旁伺候。
“老爷,您保重身子,近些时日里,您消瘦不少。”
金蒙起身,初显老态龙钟,原本是铮铮铁骨的将军,入京不过数月,如金莫所言,消瘦不少。
连着脊背,都佝偻起来。
他扶着金莫,长叹一声,容金莫搀扶他到软座上坐下后,轻叹一息,“自宏安离去,我这身子也中用了,她一走,把我的三魂六魄也带走了。”
“老爷,郡主若在泉下有知,也是盼着您好的。”
金蒙缓缓摇头,“好不了了,金家……,遇到了大劫,若过不去的话,恐怕……要退出京城去了。”
这般严重?
金莫立在跟前,倒吸一口凉气,“老爷,您如今才到兵部去,属下看来,也是得圣上看重,为何……?”
“阿莫,明升暗降,圣上是要动我了。”
“这——”
金莫一下子矮下身子,刚要蹲下时,被金蒙一把拽住,“还不到泄气的时候,坐下说话。”
主仆二人,相对而坐。
金蒙压低嗓音,“寻个法子,在拂云发动之时,送她上路吧。”
啊?
金莫跟随金蒙多年, 以前虽谈不上最为看重之人,但这一两年的, 好些事儿,金蒙都交给他去处理。
如今,这话一出,金莫心中虽有疑惑,但马上明白。
“老爷,好歹是郡主舍命保下来的,就这般送走,只怕辜负了郡主的一片心意。”
“我知道。”
金蒙艰难开口,“可宏安爱女心切,可她这个女儿是个孽障,是个灾祸,宏安被拖死了,金家也被连累的不浅,阿莫,你看看,金家这小半年来,被退了几桩亲事。”
“老爷,那些人见利忘义,落井下石,不成亲家,才是万幸。”
否则,将来真成了一家人,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转身卖了亲戚,有何用?
金蒙低叹,“拂云是有些个小聪明,我知她能洞悉些事儿,可用处不大,都怪我,偏信了她,造成如今这样难以收手的结局。”
“可是——”
“如今她被囚在叠翠轩,若是动手,太过显目,无疑是我尚书府不打自招,做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事。但她月份大了,再三个月四个月的,寻到机会,就了结此事吧。”
“老爷……,若余成能寻到,以他对大姑娘的愚忠,定然能扛下所有的事儿,再者大姑娘身份尊贵,是郡主与您的嫡出女儿,只是涉及几桩命案,至多就是个徒刑,不必——”
“阿莫,你心是好的,她是我与宏安唯一的骨血,我焉能不心痛?”
“老爷……”
“但不能够。”
金蒙脸上浮现出一抹巨大的悲恸, “有些时候,我甚至巴不得走的是她,而不是宏安,宏安为了护住她,丢了性命,可如今看来,不值得。”
“老爷,裴家老四没死,至于隆恩寺,压根儿就是一桩糊涂案,哪里就能定大姑娘的生死。”
“阿莫,别忘了,裴四不只是吏部的官员,虽说,他是五品之下,但你别忘了,他是镇国公的嫡四子,按照封赏,他是得个辅国将军的封号,这比肩从二品。”
“老爷……”
“刺杀从二品,主谋也好,从犯也罢,都难逃一个死字。”
金莫着了急,“可这不是大姑娘所为,她早已嫁入雍郡王府,余成……,余成咱们都以为是死了的。”
“这小子,命真大。”
金蒙抬头,幽幽长叹一息,“他活着是我们都未曾料到的,原本隆恩寺的事儿,杀了余成,也就了了,哪想到……”
哪想到这小子从土里钻出来,重新回到京城。
“余成……,余成真是疯了!”
金莫到这时,也气得牙咬咬,“他就是个草包,真以为杀了宋氏,大姑娘就得个好?”
结果——
宋氏没杀了,却误打误撞, 动了裴岸。
宋氏,自父母离去,孤家寡人,即便真是死了,也不足为惜,可裴岸……,裴岸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