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肖岷与赤魁在山神庙中定计的同一天下午,落云坡柳林屯,村长章万顺家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位穿着整齐警服、骑着警用摩托的年轻民警,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村长家门口。他正是受镇长指派,前来为驻村的勘探设计工作队提供安全保障的民警陈浩。
陈浩停好摩托,习惯性地环视四周环境,目光很快被电线杆上那张崭新的“通缉令”吸引了。职业的敏感性让他走上前仔细查看。
这一看,顿时让他皱起了眉头。告示格式粗糙,行文不规范,最关键的是——通缉要犯竟然连个完整姓名都没有,所称述的案件在警察系统内也从未有过记录!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虽然信号微弱),尝试拨打告示上留下的所谓“刘警官”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证实了他的猜测。“荒唐!”陈浩低声骂了一句,伸手仔细地将那张假告示从电线杆上撕了下来,卷好拿在手里。这简直是胆大包天,竟敢伪造国家机关公文,还是在这么偏远的山村!
他敲开了村长章万顺的家门,亮明身份。老村长一见是警察,更是敬畏有加,连忙热情地往屋里让。
陈浩却没急着进屋,而是展开手中那张假告示,严肃地问道:“章村长,这张东西,是谁贴在这儿的?你们是从哪里得到这种假通知的?”
章万顺一看那告示,脸上立刻露出又怕又恨的神情,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忙道:“陈警官!您可来了!这…这告示是哪来的俺也不知道啊!就是前几天,一早上起来,屯里好多地方都贴上了这个!上面那照片的人,原先就住在俺们屯老章家!那人厉害得很,会武功,打跑了十来个混混!俺们看了这告示都害怕,就…就把他赶出屯子,他现在住在村外山神庙里…”
陈浩听得眉头越皱越紧,打断他道:“村长!你们让人给骗了!这是假的!伪造的!我们系统根本没有发过这样的通缉令!这上面的电话也是空号!你们怎么也不核实一下就信了?还把人赶走了?这上面的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有人要诬陷他?”
章万顺被陈浩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老脸涨得通红,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多么糊涂和轻信,喃喃道:“假…假的?俺…俺也不知道他叫啥…就听老章家叫他肖先生…为啥诬陷他…俺…俺更不知道了…”
陈浩看着老村长这副样子,知道从他这里也问不出造假者的线索了,只得无奈地叹口气,收起那张假告示:“这事我知道了,告示我带走。你们以后遇到这种事,得多长个心眼,赶紧报警,别自己瞎处理!”
“哎,哎,好,好,一定,一定…”章万顺连连点头哈腰,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陈浩的到来和关于假通缉令的对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开始在村民中悄然传播,引发了一些悄悄的议论和怀疑…
夜色渐深,山神庙笼罩在寂静与神秘之中。
赤魁站在庙堂中央,对肖岷道:“肖道友,你且在一旁隐去身形气息。看我的手段。”
说罢,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掐动一个玄奥的法诀。只见他身上那磅礴的妖力微微波动,并未改变自身形态,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山岳般沉重与草木精怪般灵动的威严气息弥漫开来,迅速笼罩了整个山神庙乃至周边区域。这种气息,对于虔诚迷信山神的人来说,足以产生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震撼!
与此同时,在章家屯家中睡得正沉的“山神信使”巫师,在梦中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山巅的、震耳欲聋的召唤!那召唤直抵他的灵魂深处,带着不容抗拒的神威!
他猛地从床上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不止!
“是…是山神老爷!山神老爷显灵召唤我了!”他又是恐惧又是激动,手忙脚乱地爬起身,穿上他那套最“隆重”的法袍,拿上法器,鬼使神差地、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神庙的方向跑去,仿佛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被冥冥中的力量牵引着。
跑到山神庙外,只见庙门大开,里面一片漆黑,却散发出让他想要跪地叩拜的威严气息。他战战兢兢地迈步进入庙堂。
刚一进去,庙门无风自闭! 黑暗中,一个宏大、低沉、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直接响彻在他脑海的声音轰然响起:
“罪徒!还不跪下!”
巫师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山神老爷饶命!山神老爷饶命!不知…不知小徒犯了何罪,惹您老动怒…”
那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惊雷在他灵魂中炸开:“哼!尔所作所为,当真以为能瞒过本尊法眼?!二十年前,落云坡女子李雪萍之死,你与那贾德旺做下何等孽事?!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定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与此同时,隐藏在暗处的肖岷,早已调整好手机角度,开启了录像功能,对准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巫师。
巫师被这蕴含无上神威的声音和直指核心的质问彻底击垮了心理防线!他深信不疑这就是山神显灵,前来清算旧账!在极度的恐惧和对“神罚”的敬畏下,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为了求得“山神”宽恕,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当年如何与贾德旺因嫉妒合谋,如何趁林场工人不在时潜入,如何用独家毒草冒充汤药骗李雪萍喝下,致其死亡的经过,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哭诉了出来!
“…山神老爷饶命啊!都是那贾德旺怂恿我的!是我鬼迷心窍…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老人家看在我多年虔诚供奉的份上,饶我一条狗命吧…”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隐藏在暗处的肖岷,冷静地将这一切清晰地录制了下来。有了这份最直接的口供证据,加上赵宝义提供的物证,铁证如山!
直到巫师说得再也说不出新内容,只是反复磕头求饶,那宏大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最终的审判意味:“哼!尔之罪孽,自有凡间律法严惩!且回去静待发落!若敢泄露今日之事半分,或再行动恶,定取尔性命!”
“是是是!不敢不敢!谢山神老爷不杀之恩!谢山神老爷…”巫师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逃出了山神庙,精神恍惚地跑回家中,一夜无眠,彻底陷入了巨大的恐惧和等待惩罚的煎熬之中。
庙内,威压散去。赤魁现出身形,对肖岷笑道:“如何?肖道友,这出戏可还满意?”
肖岷收起手机,心中大定,拱手郑重道:“多谢赤魁道友鼎力相助!此恩肖某铭记于心!”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此间事了,我便先行告辞了。”赤魁说完,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夜色般消失不见。
赤魁走后,肖岷把手机中那段清晰的视频又重新看了一遍,结果,看完让他费解,那视频和录音中只听到巫师跪在那儿自行忏悔,并未听到赤魁的任何语言和问话。
肖岷恍然大悟,看来赤魁是有意把自己的声音隐于电子设备之外,这样是为了证据更有合理性,不招来质疑的麻烦。肖岷对赤魁又进一步有了新的认识,心中默默感叹,不愧是万年得道之仙!对凡尘诸事都有明晓。
接下来,便是如何将这份证据,连同那个已然崩溃的巫师,以及即将陷入绝望的贾德旺,一起移交法办的时候了。落云坡的天空,即将迎来真正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