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神组织那近乎漠然的坦然截然不同,此刻的王家会议室,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巨石碾压,每一寸空间都灌满了令人窒息的肃穆。雕花红木长桌如一条沉默的巨蟒,盘踞在房间中央,桌面上精致的骨瓷茶杯里,茶水早已凉透,蒸腾的热气消散无踪,只留下一圈圈淡褐色的水痕,像极了王家此刻难以掩饰的狼狈。
王家家主王震霆端坐在主位上,他一身玄色暗纹唐装,领口处的盘扣系得一丝不苟,却掩不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紧绷。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过在座的家族成员,每一个被他注视到的人,都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垂下眼帘,不敢与他那蕴含着滔天怒火的眼神对视。
“昨天晚上,我们王家在外围布控的三十六位小头目,全部遭遇意外。”王震霆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会议室里掀起轩然大波。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那清脆的声响在此刻却成了最沉重的倒计时,“这不是意外,是赤裸裸的打击报复!”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有人面露惊愕,低声与身旁的人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有人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显然在快速思索这背后的利害关系;还有人脸色苍白,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风暴。
“更让我无法容忍的是,”王震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三十六位小头目,再加上他们身边的亲信,总共超过一百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连一点像样的反抗都没有,甚至……对方连枪都没动!”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百人的队伍,即便只是外围力量,也是王家苦心经营多年的根基之一,如今却像割韭菜一样被人轻易铲除,这不仅是实力上的碾压,更是对整个王家尊严的践踏。
“这是不是说明,我们王家的外围,已经弱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王震霆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语气里满是失望与质问,“我知道,他们的死,对王家的核心实力造不成实质性损失,外围成员而已,死了再换一批上去就是。可你们想过没有,这种侮辱性的暗杀,是在给我们敲响警钟!”
他的手指重重地在桌面上敲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今天,他们能暗杀我们的外围,明天是不是就该轮到中层?后天呢?会不会直指我们这些家族高层?照这样下去,王家用不了多久,就会一步步走向衰败!”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心头。在场的人都清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圈子里,衰败就意味着毁灭。王家如今看似风光,与齐家达成深度合作,和其他几个大家族也维持着表面的和睦,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王家拥有足够的实力震慑四方。一旦实力下滑,所谓的“和睦”瞬间就会变成撕咬的獠牙,那些平日里笑脸相迎的家族,只会第一时间冲上来,瓜分王家的一切。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王震霆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所有人都低着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生怕触怒这位正在气头上的家主。
片刻后,坐在王震霆左手边第三位的家族元老王启山,缓缓抬起头。他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平日里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此刻却面色凝重。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家主,依我之见,这次外围遇袭,十有八九是死神组织干的。”
“死神组织?”王震霆的眼神一凝,身体微微前倾,“说说你的理由。”
“放眼整个龙京,论暗杀能力,能做到如此干净利落,又与我们王家有旧怨的,只有死神组织的夜堂。”王启山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您也知道,夜堂是死神组织专门负责暗杀的部门,行事向来隐秘狠辣。而且我们已经派人初步调查过,在事发地点附近的监控里,发现了不少可疑人员。”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些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全貌,但经过几个与死神组织打过交道的外围成员指认,其中有两人的身形、动作,与死神组织战堂、夜堂的两位堂主极为相似。”
“相似?”王震霆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疑,“有证据证明,那两个人就是他们吗?”
王启山的身体微微一僵,眼神有些闪躲,声音也低了几分:“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监控画面不够清晰,他们遮挡得太严实,只隐约看到了少半张脸,无法作为直接证据。但只要我们加大调查力度,扩大搜索范围,说不定就能找到更可靠的线索。”
“没有证据,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王震霆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溅出,洒在洁白的桌布上,留下深色的污渍。他的怒火彻底爆发,眼神如刀般锐利地盯着王启山,“若是有实质证据,我们大可直接去找上官儒,当初是他出面调停,才让我们与死神组织的暂时停战,这段时间我们也没有主动招惹他们,可要是他们先挑事,那就别怪我们王家心狠手辣!”
王启山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浑身一颤,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衣领上。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心里满是懊悔。刚才一时冲动,觉得自己找到了线索,想要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可现在才意识到,没有证据的猜测,在盛怒的家主面前,只会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损失一些外围成员,与他这个家族元老没有直接关系,就算家主追责,也轮不到他来承担主要责任。可现在,他主动揽下了调查的任务,若是最后查不出结果,找不到证据,不仅会让家主失望,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甚至可能被其他元老借机排挤。
“我……我回去之后,立刻安排家族的人手,全力调查此事,一定尽快找到证据!”王启山连忙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慌乱,生怕王震霆再说出更严厉的话。
王震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但那眼神里的不满,却让王启山的心脏狂跳不止。他知道,自己这次算是把麻烦揽到了身上,接下来的日子,若是查不到结果,他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会议室里的气氛再次陷入凝重,所有人都沉默着。
上官儒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捏着一份刚由手下呈上来的材料,纸张边缘被他无意识地摩挲得微微发卷。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丝毫驱散不了他眉宇间的凝重。当目光扫过材料中“王家外围百人遇袭,现场无枪声、无挣扎痕迹”的描述时,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唐风,真是会给自己找事。”他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几分哭笑不得,又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头疼。虽未亲临现场,也无直接证据,但上官儒仅凭这份材料里对暗杀手法的寥寥数笔描述,便已笃定此事定是死神组织所为。在龙京,能做到如此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的暗杀,除了死神组织专门负责这类行动的夜堂,再无第二股势力有这般能力。而他们选择对王家下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对王家此前种种挑衅的直接报复。
上官儒将材料轻轻放在桌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脑海里飞速思索着此事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死神组织在行动中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把柄,被王家抓到。一旦王家拿着确凿证据找上门来,她这个从中调停的角色,又该用什么理由去搪塞?总不能一次次都用证据不足来敷衍,那样不仅会让王家失去信任,更可能彻底激化双方的矛盾。
“这段时间,绝不能让高层家族和死神组织开战。”上官儒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里暗自思忖。龙京才刚刚恢复了几天的平静,若是这两大势力再度爆发冲突,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炸弹,整个龙京的局势都可能因此失控。到时候,他和龙云飞将被直接架在火上烤,一边是对付高层家族不可或缺的核心力量唐风,绝不能让其有任何损失,另一边,对高层家族的布防尚未完全完成,若是此刻打草惊蛇,逼得他们提前发动反击,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力量一旦暴露,给龙京带来的麻烦将不堪设想。
正思索间,太阳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一突一突的,像是有根细针在里面反复扎着。上官儒皱紧眉头,强忍着不适,伸手拿起桌上的黑色座机,指尖在按键上停顿片刻,终究还是拨通了唐风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还没等唐风开口,上官儒便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几分压抑的火气:“我说你小子,就不能安分几天?杀几个王家的外围成员,能给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损失?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被王家抓到证据,把东西拍在我桌上,我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电话那头传来唐风爽朗的笑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透着十足的自信:“老爷子,您别担心。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我们死神组织办事,还不至于留下把柄。这次行动,说白了就是敲山震虎。谁让那些家族不安分,接二连三地往我们庄园和总部派卧底?”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冷了几分:“我们这次不仅要清除卧底,更要立个规矩,每揪出一个卧底,就对背后的家族进行报复。不管那个卧底是不是他们家族派来的,只要是和齐家联盟的家族,我们都要给他们提个醒。您说得对,那些外围成员确实伤不到他们的根基,但这一巴掌打在他们脸上,就算不疼,也是一种侮辱。连自己外围成员的安全都保障不了,以后谁还敢跟他们合作,谁还愿意加入他们的势力?”
上官儒听着唐风条理清晰地阐述自己的意图,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小子现在倒是坦诚,连搪塞我的话都懒得说了,直接就承认了?”
“对老爷子您,有什么可隐瞒的?”唐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就算我想瞒,您难道就查不出来吗?我猜,昨天行动的详细资料,现在已经摆在您的办公桌上了吧?而且我也清楚,您绝不会出卖我,毕竟我们可是一伙的。”
“谁跟你一伙的?”上官儒没好气地反驳,却对唐风这种没脸没皮的态度毫无办法。她太了解唐风了,狠起来的时候,能让敌人闻风丧胆,耍起无赖来,又能让人头疼不已。很明显,这次王家的事,唐风就是故意把这个烫手的芋头丢给了他,他不仅不能对死神组织的行为有任何指责,反而要尽全力帮他们隐瞒,避免事情进一步扩大。
“老爷子,我可没耍无赖,这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唐风的语气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接下来,我的目标是暗杀那些家族里真正的中坚力量。我要把他们隐藏的精英逼出来,敌人在明处,我们死神组织根本不怕,但一群躲在暗处的狼,随时可能扑上来咬一口,那才是最大的隐患。”
上官儒听到暗杀中坚力量时,心脏猛地一沉,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那些高层家族隐藏的精英,确实是个大麻烦。但你真觉得,用这种方法就能逼他们暴露实力吗?”
“就算不能,也能让他们这些家族人人自危,我就不信他们家族的人,都要被暗杀没了,那些隐藏起来的精英会不行动起来。”唐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