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的，或许，有点太多了。
——傅闻津
傅闻津盯着屏幕里余晗念泛红的眼眶，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将那句酝酿许久的话说了出来，“阿念，我们去看看阿肆吧。”
余晗念的指尖猛地一颤，手机差点从掌心滑落。林肆背叛她的画面瞬间涌到眼前——那天他衬衫上的褶皱，腿上姑娘得意的笑，还有那句“早就腻了”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记忆深处。她下意识地别过脸，望着车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喉咙像是被鱼刺卡着，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沉默在车厢里漫延了几秒，她才缓缓转回头，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灰，“你不怕，我见了他，和他旧情复燃吗？”
傅闻津扯了扯嘴角，笑意里藏着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坦荡，“怕啊。”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手机边缘，目光认真得让人心头发紧，“但我不能那么自私。你心里有坎，总要亲眼去跨过去。”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紧抿的唇上，一字一句说得清晰，“阿念，你若选择与他复合，那我尊重你，我选择放手。”
“你胡说什么？”余晗念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顺着脸颊往下淌，“傅闻津，你明知道……”后面的话被哽咽堵在喉咙里，她望着屏幕里他温和却坚定的脸，心里又酸又涩，像被泡在柠檬汁里。
就在这时，房车车门被轻轻推开，庄亦桐探进头来，“姐，导演说下午没有你的戏份，你若有事便可以去忙。”她瞥见余晗念脸上的泪痕，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导演还说，你还有四天便能杀青了。”
余晗念连忙抬手抹掉眼泪，侧过脸对着庄亦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好，我知道了。”
庄亦桐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带上了车门。
听筒里清晰地传来关门声，傅闻津看着屏幕里余晗念垂着的眼睫，语气里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阿念，等我，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
“听话。”傅闻津打断她的话，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却让人无法拒绝，“你现在的状态，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开车。二十分钟，我到剧组门口等你。”
余晗念望着屏幕里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好。”
挂了电话，车厢里重新陷入寂静。
空调风扫过手臂，带来一阵凉意，她却抬手将车窗降下一半。午后的风卷着燥热的空气涌进来，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也吹得那些翻涌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些。
她看向外面，看到各色各样的打工人：跑龙套的累倒在地上、配角们坐在椅子上吃饭……
望着他们，似乎好像可以忘记一切。
不知发呆了多久，房门门口传出敲门的声音。
她回过神，但没有去开口，也没有将视线转移过去，反而，淡淡道，“请进。”
傅闻津扭开门把手，他冲着余晗念的身影喊道，“阿念。”
余晗念听到傅闻津的声音，她茫然的转过头。
在与傅闻津对视上的那刻，她忽然想起傅闻津来此的目的。
她说了个，“等下。”
然后，走到抽屉那边，从抽屉里翻出墨镜戴上，遮住泛红的眼眶，然后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指尖触到布料时，才发现手心早已沁出了薄汗。
她走到房车门口时，停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小桌板上，那杯三分糖的珍珠奶茶还放在袋子里，吸管被细心地插在杯口，像个沉默的温柔。
余晗念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傅闻津说，“走吧”。
傅闻津微微侧了侧身子，阳光瞬间涌了过来，落在她身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傅闻津跟在余晗念身后，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房车外的阳光太烈，她踩着阴影往前走，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唇线。停车场的水泥地被晒得发烫，空气里飘着盒饭的香气，远处群演们的说笑声断断续续传来，衬得两人之间的沉默格外清晰。
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黑色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傅闻津快步上前拉开副驾驶车门，手搭在门框上挡了挡直射的阳光。余晗念弯腰坐进去时，发尾扫过他的手腕，带着洗发水的清香，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空调冷风徐徐吹出来，余晗念摘下墨镜，随手放在中控台上。
引擎启动的低鸣里，她盯着挡风玻璃外刺眼的阳光，忽然想起方才电话里傅闻津那句“你若选择与他复合，我便放手”。他话里的坦荡像面镜子，照出她藏在心底的犹豫。
她想，她该跟傅闻津解释下，“阿津，我和他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不会再和他复合。”
傅闻津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换作从前，这句话足够让他开心一整天，可现在林肆的病讯像块巨石压在两人中间。他侧过头，视线掠过她攥着手机的手指，声音轻得像叹息，“阿念，你爱我吗？”他又问出他想知道的，却又心知肚明的事。
这个问题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车里的平静。
余晗念低着头看拿在手里的手机壳，上面有两个小人剪影，一个扎着马尾，一个身形挺拔，这是她前段时间，偷偷找人按照她给出的图片定制的。
此刻那层薄薄的塑料壳被她攥得发烫，指腹反复摩挲着两个依偎的身影。她能感觉到傅闻津的视线落在自己发顶，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怕惊扰了什么。
车厢里的空调风忽然变得很凉，吹得她鼻尖发酸。爱吗？她想起傅闻津记得她不吃葱姜，想起只要自己遇到委屈他都会挺身而出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想起他每次欲言又止的眼神里藏着的温柔……。这些念头像藤蔓悄悄爬满心底，可林肆病床上苍白的脸又猛地闯进来，带着铁锈般的苦涩。
她终究还是没说话，只是把手机壳翻了个面，露出手机屏幕。
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窗外行人匆匆，霓虹招牌在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斑。余晗念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秒数，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卷走，“阿津，你是我男朋友。”
傅闻津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下。这句话像颗被包裹得太好的糖，咬开时却尝不到半分甜，只剩满心的空落。他感觉自己像挥着拳头砸进棉花堆，所有的期待、紧张、甚至那点隐秘的委屈，都落得无声无息。
他压下喉头翻涌的涩意，侧过脸看她。余晗念依旧低着头，长发遮住大半张脸，只有紧抿的唇线暴露了她的不安。
傅闻津抬起手，指尖穿过她的发间，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动作温柔得和从前没两样。
“好的，女朋友。”他扯出个笑容，尾音里却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
绿灯亮起的瞬间，他收回手，重新握住方向盘，只是指节微微泛白。
余晗念能感觉到他指尖残留的温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知道这句话答得敷衍，可那些更重的话，关于爱与不爱，关于过去与现在，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车子重新启动，汇入车流。
两人之间又恢复了沉默，只是这次的沉默里，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像车窗上薄薄的雾，看得见彼此的轮廓，却摸不透真实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