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是妻子，不是棋子。
——曾时野
曾时野带郑思柳回老宅，他们站在门口，郑思柳侧脸看着身侧的曾时野，犹豫道，“阿野，我还是别进去了。”
曾时野垂眸看着她，“柳柳，别怕，我在呢。”
上次跟曾时野一起回老宅的不和谐画面，再次浮于她的眼前。那时老爷子冷着脸，亲戚们的目光像带着刺，让她浑身不自在。她真的有些后怕了，手心微微沁出薄汗。
曾时野看出了她的害怕，喉结轻轻滚动，他不想逼她的，可是，他想和她结婚，结婚的话就避免不了见家长。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的温度带着安抚的意味。
郑思柳咬了咬下唇，心里不断做着挣扎。看着曾时野眼底的坚定与温柔，她深吸一口气，最终敲下板来，“走吧。”
推开厚重的木门，本热闹的客厅因他们的到来，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曾时野的爷爷端坐在太师椅上，看到郑思柳，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带着明显的不悦。
好在曾时野的奶奶打破了僵局，她很热情地站起来，快步走到郑思柳面前，笑着拉起她的手，“你就是阿野的女朋友柳柳？”
郑思柳定了定神，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点头说，“是的，奶奶。”
曾时野奶奶拍着她的手，和蔼地解释道，“柳柳，我上次和我们夕阳老年团去旅游了，所以，才没有见到你。”
郑思柳依旧维持着笑容，轻声说，“奶奶，没事的。”话音刚落，她感觉手心被曾时野悄悄握住，那股温暖的力量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奶奶拉着郑思柳在沙发上坐下，特意让她挨着自己，又往她手里塞了块刚剥好的橘子，“尝尝，本地橘，甜着呢。”
郑思柳指尖捏着微凉的橘瓣，目光不自觉扫过客厅——墙上挂着曾家几代人的合影，红木家具泛着温润的光，处处透着与她平日生活截然不同的厚重感，让她更觉拘谨。
曾时野刚在她身侧坐下，老爷子的声音就像块冰砸了过来，“阿野，我再说一遍，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曾时野眉峰一蹙，刚要开口，对面的秦璃书忽然轻轻咳嗽一声，眼尾往他这边挑了挑，手指在膝头无声地摇了摇。他读懂了母亲的示意，喉结滚了滚，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握着郑思柳的手紧了紧。
秦璃书这才转向老爷子，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爸，我和南臣就是因为家族原因才绑在一起的。”她抬眼看向身旁的丈夫，曾南臣避开她的目光，端起茶杯掩饰着什么。“我不希望我的儿子跟我们一样，困在不爱的婚姻里耗一辈子。”
老爷子的脸色稍缓。家里人都知道，他这辈子最疼这个儿媳，当年秦璃书嫁进来时受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你不反对他们？”他呷了口茶，声音里的火气降了些。
“我不反对。”秦璃书直视着老爷子，“阿野这孩子看着冷，心里比谁都执拗。他认定的人，就算您拦着，将来也未必会幸福。”
老爷子的目光扫向曾南臣，“你呢？”
曾南臣手指在茶杯沿摩挲片刻，喉结动了动：“爸，璃书说得对。阿野这些年第一次带姑娘回家，您没瞧见他刚才护着人的样子……是认真的。”
“你们一个个的。”老爷子把茶杯往茶几上一顿，茶盖磕出清脆的响，“都被这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忽然转向郑思柳，眼神像在打量一件待估价的瓷器，“丫头，你嫁进我们家可以，但我有条件。”
郑思柳脊背一挺，指尖悄悄蜷起。
“第一，把你那什么拍视频的营生给我舍弃了。”老爷子竖起手指，语气不容置喙，“曾家的孙媳妇抛头露面对着镜头笑，像什么样子？”
郑思柳的呼吸顿了顿。她的vlog账号是三年前从零开始做的，从最初只有几百个粉丝，到现在每条视频都有几十万点赞，那是她熬夜写脚本、扛着设备跑遍城市角落换来的心血。
“第二，婚后搬回老宅住，我要看着你们生娃。”老爷子又数第二根手指，“头胎必须是男孩，将来好接手家业。”
“第三，家里的事得听阿野的，外头的应酬少掺和，学学插花茶道等，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条条框框砸下来，郑思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刚要开口，曾时野已经站起身，把她往身后带了带，“爷爷，您这是在选儿媳，还是在买个摆件？”
“你放肆。”老爷子拍了桌子。
“我没放肆。”曾时野的声音掷地有声，“柳柳的账号有两百多万粉丝，她靠自己的本事把爱好做成了事业，这不是抛头露面，是本事。”他低头看了眼郑思柳，眼底漫上温柔，“我娶她是要和她并肩站着，不是让她站在我身后做影子。”
老爷子气得胡须发抖，“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她一个拍视频的，能懂什么家族应酬？将来出去见人，人家只会说我曾家没人了。”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曾时野迎上他的目光，“我只知道，柳柳会在我加班时算好时间热夜宵，会在我焦虑时拉我去公园拍晚霞，会认真回复每个粉丝的私信。这些，比所谓的门当户对重要一百倍。”
郑思柳站在他身后，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他的掌心贴在她后背上，传来稳稳的温度，让她忽然想起自己视频里说过的话——“好的感情，是让你敢做自己”。
老爷子盯着曾时野看了半晌，忽然哼了声，语气里竟有了丝松动，“罢了，由着你吧。”他别过脸，声音闷闷的，“否则，还不知道你要把我的什么东西再给摔了。”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郑思柳想起邓悦梦跟她说过，上次为了护着她，他硬是把老爷子最宝贝的那只明代青花瓶给碰倒了，爷孙俩冷战了半个月。
奶奶赶紧打圆场，往郑思柳手里塞了块桂花糕，“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爷爷就是嘴硬心软。”她忽然凑近郑思柳，压低声音笑，“其实啊，他前几天还偷偷问我，怎么关注你的账号呢。”
老爷子听见奶奶的话，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脸微微一板，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瓮声瓮气地辩解，“我那是，那是打探打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话刚说完，耳根的红晕又深了几分，眼神不自觉飘向别处，偏不肯看郑思柳。
郑思柳忍不住抬头看他，只见老爷子板着脸，却没了刚才的凌厉，倒像是个被戳穿小心思的孩子，莫名透着点憨态。她忽然觉得，这位看似威严的老人，其实也没那么难接近。
曾时野在她耳边低笑，声音里带着揶揄，“听见了？我爷爷嘴硬得很。”他伸手替她拨开额前的碎发，指尖的温度让她心头一暖。
奶奶笑得眼睛眯成缝，拉着郑思柳的手晃了晃，“你别听他的，前几天还跟我念叨，说看你视频里教老人用智能手机，心眼实诚。”
老爷子重重咳了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吃饭。”起身时脚步有些快，像是在掩饰什么。郑思柳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弯起——原来再厉害的长辈，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落在她和曾时野交握的手上。郑思柳忽然觉得，那些曾让她恐惧的“门当户对”，在这一刻，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