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宇点了点头:“四家车行、一家瓷器店、两家青楼,全都在这赵一航名下。”
黄自立冷冷一笑:“你和夏郎中来得突然,这姓赵的走得匆忙,未必能知会到所有人,现在最重要的是...”
“时间。”曹德忠眯起眼睛:“只要我们快过传信的人,便能抓到他们的尾巴。彭宇,劳烦你带个路。”
“我?”彭宇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行,我还要回去见师爷。”说着就要绕过黄自立向树林外走去。
曹德忠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彭宇好似被铁钳夹住,疼得一哆嗦:“你干什么?!”
曹德忠冷冷地道:“知道夏郎中为何让你找周大人,而不是去顺天府衙搬救兵吗?”
彭宇愣住了,夏姜让他这么做他便这么做了,却没想过究竟是为什么,曹德忠道:“因为她知道让顺天府的差官去,无异于去送死!”
彭宇一怔,曹德忠继续道:“如果你还想救你的夏姐姐,就不应该耍小孩子脾气。”
彭宇嘴角抽了抽,他耷拉下脑袋:“我跟你走。”
曹德忠松开手,向老张使了个眼神,老张会意地向前,将彭宇带出了树林。
曹德忠望着他的背影,咂咂嘴:“行事老道,不留任何破绽,如果不是夏郎中和这小子,即便我们和这位赵先生面对面,也未必能察觉出对方的身份。”
“是个行家。”黄自立赞同地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他敢在京城犯事,教他有去无回。”
曹德忠瞥了他一眼,笑了笑:“还得仰仗黄大人的神机妙算。”
日头西沉,天边的云彩一半白色,另一半则像被大火烤过。
赵先生迈步走入厢房,手里捏着半颗梨子,夏姜两手反缚,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一名健壮的汉子。
听到脚步声,夏姜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愤怒。
赵先生笑了笑:“我不杀你,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夏姜恨恨地道:“不过是想从我嘴里知道我对你们的秘密掌握了多少。”
赵先生比了个大拇哥:“你看,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少费口舌。”
夏姜冷冷地道:“我劝你还是杀了我,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赵先生道:“你长得如花似玉,用刑我可舍不得,这样吧,我和你做笔交易如何?”
夏姜揣度着他的用意:“什么意思?”
赵先生咬了一口梨子:“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交换?”夏姜一愣。
赵先生一摊手:“如实以告,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夏姜想了想,答应下来:“你究竟是什么人?”
对于她先发制人,赵先生并不意外,他三两口将剩下的梨子吃了个干净,随手丢在一边,搬了把椅子坐在夏姜的对面:“我叫加藤隆正,乃日本国太阁丰臣秀吉的幕僚,汉名叫做赵一航。”
夏姜脑海中一阵响雷炸过,但觉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她全身禁不住哆嗦起来:“你们来大明做什么?”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赵先生笑了笑:“夏姑娘,你如何发现我们的踪迹?”
夏姜双拳紧攥,她的心情还未平复,说话时语带颤音:“你嫁祸我朝天寨,寨民们好不容易换回的清白容不得你污蔑。通过拜访徐明朗的遗孀,得知他的同僚杨晨嫌疑颇大,便冒顺天府官差之名试探于他,这杨晨胆小如鼠经不住吓,他前往陶记瓷器店求援之时,我便远远跟着。”
“原来如此。”赵先生点了点头:“这种事原本该我们做才万无一失,只是因为不想暴露我们的身份,便寻了个局外人做替死鬼,出现这种局面也是无可避免的,只是没想到瞒过了顺天府,却被你这小女子觑到了破绽。”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夏姜毫不客气地道:“你们为何要杀徐明朗?”知道了赵一航的身份,另一个疑问紧接着浮现在她的脑海。徐明朗是刑部郎中,与这倭人远日无怨近日无愁,为何偏偏要他性命呢?
赵先生放下双臂,向前探出身子:“因为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目光炯炯,逼视着夏姜:“他在朝中鼓动对我军用兵,致使两国混战不休,百姓不得安宁,便是我日本国的敌人。凡是我们的敌人,必须杀死!”
夏姜从他的目光中分明看出了锋利的杀机,她终于明白了为徐明朗招致杀身之祸的原因。
赵先生语调平缓,好似在说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大明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明了,它的富庶、繁华需要有更加强大的君主保护。”
“你的主公?”夏姜冷冷地道。
赵先生坐直了身子:“通过太阁检地、惣无事令与刀狩令,我的主公借此统一了日本,真正的英雄又岂会偏安一隅,大明这样的长袖之国,必将臣服于身为弓箭之国的日本。”他的眼睛中放射出虔诚而狂热的光芒,声调也不禁高了起来。
夏姜一时不知该愤怒还是该恐惧,她咬紧牙关:“可是这场仗打了六年,死了很多人...”
“一切都是值得的!”赵先生断然道:“主公雄才大略,志在天下,首先需席卷明国,合三国为一,届时大明的子民便可依附在主公翼护之下,再也无需担心战祸、疾苦。”
夏姜冷笑道:“倭土的贫瘠养不出大明灿烂的花,尔等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赵先生怒目相向,夏姜毫不畏惧地回视,片刻后赵先生笑了笑:“你不过是弱质女流,我又与你置什么气呢?不过朝廷之中那些主战的蠢货则不可原谅,原先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不过天佑圣主,到底还是让我掌握了机会。”
“什么机会?”夏姜问出口的一瞬间,忽地反应过来:“难道,难道...”惊讶令她说不出话来,她开始剧烈地颤抖,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赵先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夏大当家,你知道了什么?”
夏姜面部僵硬,声音打战:“那个机会便是英雄会,是也不是?”
赵先生食指在膝头点动:“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