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要死，他也是想为柳家求一求生路。
“本殿答应你，只要柳家不犯上谋逆，本殿活一天，当保柳家一天。”萧夙尘回了柳无眠一个承诺。
柳无眠点头，说出了第二个：“帮我，杀了沈沐风。咳咳~”
“....？”萧夙尘疑惑，他怎么要杀了沈沐风？
柳无眠抓住了萧夙尘的手腕，从枕下拿出了一个锦帕，正是那沈沐风和玉贵人都拿出来过的：“阿尘，你听我说，你可能不是陛下的女儿，你不通男工，这锦帕所用皆是凤朝惯有的锦缎，针法也是双面穿针，我能力不够，查不到什么。可后宫由我统御，我自是能知道些其他的。沈沐风他与皇贵夫私交甚密，他常常私下去找皇贵夫。阿尘，你，我知你孝顺，可你也要、、也要小心身边人。”
柳无眠没有直说他怀疑皇贵夫，可话说的萧夙尘已经明白太多。
“本殿会亲自去找他。”萧夙尘把柳无眠的手从自己手腕拿开：“你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柳无眠唇边溢出了一丝血迹：“阿尘，柳无眠此生身不由己，待我死后，把我葬于我们初识的那颗柳树下可好？我不想死后还带着这囚我半生的枷锁，生不能自由，死后愿随风化土。”
“好。”萧夙尘点头。
柳无眠抬起了手，对着萧夙尘的发丝，很想附上，他其实想说，阿尘，可否许我来生。
可他从来都知道，她不爱他。
他于她只是友情单纯的欣赏，因他不似他人趋附，因他相识她时，无关身份性别。
她欣赏的是当年那个于她侃侃而谈的他，却不是这个被深宫污染的已经辨不分的他。
为了家族，为了活下去。
他也害了人，也以身份为家族谋利。
终究，他变了。
“阿尘，我累了。”柳无眠有气无力的一句话。
萧夙尘点头，替他掖了掖被子：“累了就睡吧。”
“我很谢谢你，能来见我一面。”谢谢死前还能见到你，终于等到你。
柳无眠闭上了眼，带着满足的笑容，永久的闭上了眼。
萧夙尘站起身，对着柳无眠微微躬身：“无眠，走好.”
一滴泪落下，静寂无声。
萧夙尘闭了闭眼，在睁开的双眸一片冷色。
抬步走出扶柳宫，对小侍道：“去禀告陛下，扶柳宫柳贵太夫薨逝，棺葬皇陵，身焚葬于冷宫五里外柳树下。”
小侍已经泣不成声，其实他已经知道，自家主子离去就是这两日的事情，即便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泣不成声。
萧夙尘踏步离开，去找了沈沐风。
沈沐风在被景澜求情后被萧夙尘悄悄移了宫外，带着他的女儿，带着林无忧，在皇城小巷里住着。
萧夙尘到了的时候，沈沐风正抱着女儿逗笑，身边的林无忧先瞧见了她：“殿下？”
看到萧夙尘，沈沐风显然惊讶后脸上是了然。
把女儿交给林无忧：“你先出去。”
林无忧点头。
“需要茶么？”沈沐风问道。
萧夙尘摇头：“可知本殿为何而来？”
“取我的命罢。”沈沐风有些坦然的摸样，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对萧夙尘鞠了一躬：“多谢你当年留下无虑一命。”
无虑，他给女儿取得名字。
当年人人都以为他生的是男孩，可萧夙尘年纪景澜，偷龙转凤的瞒下所有人，是女孩，被送往边关萧承彦手里，对外宣称是萧承彦的女儿。
实则是沈沐风与林如忆的亲生女儿。
借着婴孩身子有恙，把萧承彦召回。
后来她控制萧昶微之时，把沈沐风弄出了宫，连带着女儿和林无忧一起给他了。
“我早就知道，这相聚时间不会太久，我已交了无忧一些生存之道，有这宅子，加上些许积蓄，总够他们兄妹成年了。”沈沐风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
萧夙尘弹指，把茶杯打落。
茶杯落地，茶水流出白色中带着泡沫，剧毒。
方才沈沐风往茶壶里下毒姿势太过生疏，她想无视都无视不了。
“你问什么都是没用的，我不会回答。”沈沐风愣了一下，又拿了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
萧夙尘看向门外：“你当真就如此放得下他们兄妹么？林无忧这年纪，照顾孩子，他那没用的性子，估计没几日你留下的就被人骗光。你说，无家可归的少年和一个女婴，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见沈沐风脸上有松动，萧夙尘继续道：“本殿猜测，最好不过林无忧还算有姿色，被人卖去妓院尚能生存。亡国皇子，先是当了奴侍，再进妓院，倒也合适。至于这个女婴，流落街头，横尸惨死。倒也算你们在九泉之下与林如忆团聚了。”
萧夙尘每说一句，沈沐风的脸色多白一分。
到最后直接手抖，砸了茶壶，整个人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仿佛已经看见了林无忧身在妓院，林无虑惨死。
“爹爹，爹爹，你不要死，不要死，我和妹妹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林无忧一直在门外听着，此时抱着女婴跑了进来。
他在离开辰王府后就已经改了口，叫沈沐风爹爹：“爹爹，殿下没有想杀你，她问什么你说就是了，她那么厉害，你不说她早晚也会查到，你说了就不用死了。我们一家人，妹妹和我，我们都活着不好么。呜呜呜....”
“小孩子都比你明白。”萧夙尘淡了一句。
沈沐风咬了咬牙，双行泪落下，缓缓道：“我是凤朝人。”一句话，开启了他所知道的一切：“我沈家，是凤朝仅次于凤家的家族。凤朝凤家是夙氏皇族皇夫所出之家，我沈家便是要为贵夫之家。凤家每代都会出一个皇夫，而沈家每代都要出一个贵夫。这是夙氏为了平衡前朝，所取。我是沈家嫡子，本应是这一代进宫的贵夫。我自小，教养公公教的就是琴棋书画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进宫做贵夫，做宠夫，可我不愿。十五岁那年我跑了出去，跑出凤朝到了林国，与如忆相识相爱。我知自己身份恐要给林国带来不幸，我书信了当时交好的国师，求他帮忙。当年国师给了我那锦帕，告诉我会尽力为我遮掩，若有一日遇难，凭借锦帕可求你。”
顿了顿，沈沐风哀道：“我本以为林国之难该是源于凤朝，是源于我。没想到真是源于我，确实萧国出手。萧昶微，不过与我见过一两面而已。他假借我欺骗如忆是萧国之人的身份发难，在我到了萧国之后，她却让我死守此事，安分守己。她攻破林国不过是为了扩张国土，确实给了我祸水之名。”
萧夙尘心里明了，这只是萧昶微当初为了支开她的理由。
沈沐风说道这里，看了眼林无忧。
萧夙尘弹指，把林无忧打昏了过去。
沈沐风把他怀里的孩子抱在怀里，继续道：“我与你父君，与你叔叔，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你父君出自凤朝凤氏，这这一代的凤朝国师。而你——，”沈沐风看了看萧夙尘的脸，道：“你该是你父君与凤朝陛下所出。”
一句话，激起了萧夙尘内心。
她早已猜到自己不是萧昶微的女儿，却没想到自己是凤朝的皇女。
“当年，凤朝陛下夙雅枫与你父君，你叔叔三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父君本该是入宫为皇夫的，奈何被你叔叔谋划替换了下来。你叔叔顶替了你父君的名头，派人把你父君抓了起来，进了宫。等所有人发现之时，只能将错就错。夙雅枫爱的是你父君，本想以一己之力把你父君藏起来，可没想到被你叔叔发现威胁。唯恐你被害，你父君只好怀了你后远走萧国，只为了保护你。”沈沐风道出了真相。
“所以，为什么我父君是国师？”萧夙尘问道。
沈沐风淡笑：“因为你父君为人和雅，善结善缘，当时的上一代国师宁死也要把位置给了你父君，国师出面多是看不清容颜，所以知道你父君是国师的人少之又少。”
“我父君离开凤朝这么多年，凤朝没人找过么？”萧夙尘又问。
“你父君藏得深，谁能想到凤朝的凤氏嫡子会藏在萧国后宫，且他又把你的年纪移后一岁，谁又能把你对上。你父君为了保护你，又要与萧昶微虚与委蛇，又要让你不被凤朝发现。若不是你行事出科，她们恐怕难以发现你。”沈沐风回道，又继续说：“当时宁溪进宫，我看到他的摸样，便猜到宁溪是凤朝的来人。在你父君回朝时，我几次找了你父君，与他说了宁溪之事。”
“你怎的认出宁溪？”
“凤朝凤家教导子嗣历来是那一套，端看宁溪谈吐与身姿，我便知道他出自凤家。你不知道，很多家族印在骨子里的东西，这是挥之不去的。脱胎换曾皮都没有用的，越是了解，越能发现出来。”沈沐风这话带出了一抹自傲。
“还有什么要说的？”萧夙尘问了。
沈沐风想了想，道：“也没有什么了，只是你若想去凤朝，怕是危险。对于凤朝各家而言，谁做皇位没关系，只要的是利益。只要不损害自家家族传承的利益，那皇椅上坐的是哪位皇女都没有关系。”
“沈沐风，你最后这话才算是实话。”萧夙尘冷声，甩了衣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