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和旅者顺利离开车站,来到一个新的城市。
危机并未远离,街道上到处都有设卡排查的士兵,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这么大张旗鼓,也是搞得活人怨气冲天,经过排队等候盘查的人员时,陆远听到几个活人在议论。
一个抱怨:“到底有多少恐怖分子啊?我看论坛上说别的地方也都是这样。”
另一个则说:“我就奇怪我们的国家有这么多士兵吗?怎么就像忽然变出来的一样?”
这些士兵都是神思者临时注入的数据,只是荧晨世界的普通人看不出什么区别。他们就像一群缸中大脑,程启是第一个觉醒了的人。
靠着新身份,老陆得以通过所有盘查。真不是神思者智商欠缺,他就算智商再高也不可能想到旅者用换名字的方式绕过祂的追查。越是聪明的存在越是依赖逻辑,而旅者完全不讲逻辑。
不过祂可能已经意识到入侵者陆远用了什么特别的方法绕开祂的追踪,因此很快出现了新的手段。陆远看到前方街道的关卡中,卫兵的手中出现手持扫描仪,对路人进行更全面的验证。
“能过去吗?”陆远问。
旅者摇头:“不行,你只换了名字而已。所有和姓名相关的信息随之更换,但是所有和姓名无关的信息不会改变。”
俩人暂停行动,闪身进入街角的一家咖啡馆。好在这里不是站台,可以腾挪的空间更大。坏处是神思者已经意识到被愚弄,祂正在变化手段。
荧晨世界最多一千万活人,陆远和旅者不过是藏身在一千万Id当中。不排除接下来会有更激烈的搜查手段出现,比如世界停机,直接干掉所有人,那老陆肯定躲无可躲。为了除掉宿命之敌,神思者绝对做得出来。
但祂现在没有这么做,陆远意识到神思者可能并不想放弃荧晨世界。这是一个天才般完美的能源供应系统,只是出现了一个本不应存在的致命漏洞。
两人落座随便点了杯咖啡,看了看窗外经过的卫兵,旅者用手指蘸水在玻璃上划了三横一竖。可能又是某种降低存在感的符号吧,老陆已经放弃偷师,便开口询问找人一事,此番冒险前来的目的是把程启接走。这位为血税军立下汗马功劳的年轻人,正等待战友的救援。
“找人本身很简单,但你要找的人很难。”
旅者很头痛的样子,陆远觉得惊讶,他虚心请教:
“按照我对巫术的一些粗浅理解,找人应该很容易吧?比如一件对方的衣服,当然我现在没有程启的衣服。或者用名字或者生日什么的应该有效吧?”
找人找东西的特殊手段在民间相当常见,仪式五花八门。虽然大多只是心理安慰。但是旅者作为巫术大师,绝对有办法的对吧,他甚至曾经将自己从太阳里面捞回来!
旅者无奈的摊手:“你看你看,你就是对我的力量有很深的误解,那我就给你稍微解释一下吧。”
老陆立刻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确实好奇。
于是旅者开始:
“正如我上一次和你们说过的那样,巫术不是玄法,巫术不需要保密,巫术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力量,每个人都可以掌握。”
“巫术分为三个大类,分别是接触巫术,模拟巫术和媒介巫术。”
“先说接触巫术,你刚才提到的衣服找人,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失踪者穿过的衣服,因为接触而和失踪者产生特殊联系,这就让施术成为可能。一个常用的仪式是将失踪者的衣服用竹竿撑起来,根据衣服飘动的方向确定失踪者所在的方向。禁忌是在整个寻找的过程中,竹竿顶端的衣服不能掉下来。”
“模拟巫术则是另外一种思路,原理是对失踪者进行模拟。用稻草扎一个人偶,在纸片上写上失踪者的真名并贴在人偶身上。之后将人偶放在地图上点着,通过烟雾可以确定失踪者的方位,甚至具体的地点。禁忌是在书写失踪者真名的时候,必须一笔完成。”
“媒介巫术更为直接,通过特定的媒介询问自然本身。比如常见的乌鸦引路,用失踪者的血迹喂食乌鸦,追踪乌鸦放飞的方向。媒介巫术的禁忌更为苛刻,在乌鸦引路的过程中,追踪者必须全部蒙上眼睛。”
“这就是巫术的三个类别,在这三个类别中都有很多找人的仪式。”
旅者一席话通俗易懂,陆远点头表示受教,然而此时旅者话锋一转:“小哥,你听出这三种找人的仪式中有什么共同点了吗?”
陆远摇头,旅者很快解释:
“一切巫术,归根结底都是运用自然的力量,寻人的仪式归根结底都是向自然询问答案。”
他看向窗外,街道上越来越多的新生卫兵,问道:“小哥,你想想看,现在这个荧晨世界的自然本身,是什么?”
陆远回答:“神思者。”
这是一个很浅显的答案。在提丰世界,劳鲁就是自然本身。神思者已经完全掌控荧晨世界,他当然也是自然本身。
“你现在的情况是与自然为敌。”旅者继续解释,“虽然与自然为敌也可以骗到自然的力量,比如你刚刚转换自己的身份。但是你不能请求自然本身做不到的事情。”
“所有寻人的巫术,本质上都是在向神思者打听程启的下落。问题是神思者也在找程启,祂都不知道程启在哪,怎么可能给你提供答案?”
“不仅得不到答案,而且对方有很大可能立刻感知到我们的位置。”
“这下懂了吗?”
老陆是听懂了,最后一声长叹。程启的藏身处完全没有头绪,神思者的绞索越来越紧,随时都可能找到自己,现在和舰桥的连接还断了,真是一筹莫展。如果能联系上玄修,也许玄修能搞出什么对世界进行扫描的术型来,虽然那样做等于直接和神思者开战。
“其实我有点思路,但结果会很不确定。”
在沉默良久后旅者忽然开口,老陆重燃希望,抬起头静待下文。
旅者抬眼看向上方,如同喃喃自语:
“这次找人有两个意外。第一个意外,神思者作为自然祂本身没有答案,第二个意外是你是荧晨世界的外来者。巫术排斥例外,但两个例外同时存在时反而出现转机。”
“小哥,让我们将问题简单化。”
旅者再次手指蘸水在桌面上画出一小一大两个圈。
“现在的局面是,你”他指向代表陆远的小圈,“向祂问一个问题,但是祂”
旅者又指向代表神思者的大圈:“但是祂不知道答案。是不是这么一个局面?”
陆远点头。
旅者双手合十指尖顶在鼻尖:
“那么我们把视角抬升,从更高的角度看待这个过程,会发现事情变得非常有趣。你们俩扮演的角色,在巫术中有着强烈的象征意义。”
“小哥,你恰好是一名‘外来者’,你在这一事件中的身份是‘客’。”
“神思者恰好是荧晨世界的自然,那么祂在这一事件中的身份无疑是‘主’。”
“你们俩进行了一次‘主客对话’,但没有得到答案。这意味着答案既不存在于主观中,也不存在于客观中。”
到这里老陆终于懵逼,他下意识的辩驳:“但是,所谓‘世界’,是主观和客观的统一。”
“是的。但是主观加客观等于世界,但世界不等于主观加客观。”旅者以反势逻辑纠正,“我很欣赏一位古典哲学家的话,整体大于部分之和。”
“程启身在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的夹缝中。”
“他在【世界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