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爵酒吧的爆炸案就像一根针一样,瞬间刺穿了陈作因为疲惫而有些麻木的神经。他料到对手不可能这么消停,可没想到对方不动则已,动则如雷霆万钧,大夏市一夕之间堪称硝烟四起,方方面面都在出事。
“现场有没有人员损伤?”陈作快速回问,声音压得很低。
“目前没发现,赵先生他们都安然无恙,似乎是躲在安全屋里所以没有被炸弹波及到。”
“让他接电话。”陈作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凳子上,背后已经不自觉地被冷汗浸湿了。
在之前的袭击中,侯三和蔡七死了,剩下的人伤的伤,残的残,陈作内心是把大部分责任归咎于自己的,正是因为他被牵制,黑爵酒吧孤立无援,才在顾先生离开期间有了这么大的损伤。
他真怕这次行动跟上次一样,万一赵金元他们再没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顾先生交代了。
电话很快被转接,那边刚有回音,陈作就赶紧开口。
“老赵,你没事吧。”
“死不了,别婆婆妈妈的,对方没有正面袭击的意思,更像是打一枪就走,这方面的事已经有人在处理了,你不用操心。”赵金元快速说明了相关情况,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老陈,沉住气,稳住大盘,对方这么急着搞事说明急了,他们捏住了他们的命脉,现在大结局到了,谁输谁赢就看这一哆嗦。”
调虎离山?敲山震虎?浑水摸鱼?陈作和赵金元都不懂对面在做什么,可有一点很肯定,不管做什么,都不能按照对方的剧本走。
和赵金元的通话结束后,陈作重新回到监控室,目光聚焦在全局屏幕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保持冷静。
------------
大夏市的商业大楼顶层,乌南听着在电话里的汇报,表情无悲无喜,就像是所有的计划都失败了的不是己方。
他听着电话里的喋喋不休,不发一言,在眼前桌子上的地图上不断地写画,最终把目光放到了龙湖别院一带。
“范围没办法再缩小了,只能赌一把了。”乌南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听得电话那头都有点发愣。
“南哥,啥意思啊?”电话那头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
“看过拳击比赛吗?mmA,拳拳到肉的较量。”乌南莫名其妙的提了这么一句,让电话那头更懵了。
“没,没有。”
“在自由搏击这项运动中,拳击手的选择大多不同,要么是着重强化自己的某个方面,例如力量,例如速度,来塑造自己的核心项,要么是尽可能的全面发展,让自己没有短板,和对手比拼综合实力。”乌南望着窗外的一切,就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拳击比赛。
“如果在一场拳赛里,你作为出赛的一方,你的综合实力几乎是无敌的,却存在致命的破绽,你会选择怎么应对?”
电话那头沉默了,显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乌南也不需要他回答,他缓缓言道:“平庸的拳手,会拼命隐藏自己的破绽,试图把它保护起来。而顶尖的拳手.....他会主动把破绽卖出去!”
说到这里,乌南在地图上的龙湖别院位置轻轻划了一个圈。
“对手就是那个顶尖拳手。他们知道自己有个必须要保护的软肋,可当我们利用恐怖复苏事件,利用驭鬼者总部施压,甚至利用很多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在这个城市多点开花,制造骚乱时,他都展现出了惊人的沉稳。这种沉稳本身,就是他为我们画下的地图。”
“稳健的表象下,说明他所有的核心期待,他真正的底气都牢牢锁定在不被我们的骚乱所影响、分心的地方。”
“他布置了那么多的诱饵,可几十个偷光缆的毛贼甚至没有性命之危,对手潜意识的认为不需要大动干戈就能稳住局面。他一直在刻意的表现出对自己要害之地的不管不顾,不在乎,要求自己不能针对那里做出任何可能暴露的过激反应。”
“可就是这种思维,成为了为我们点亮道路的路标。”
乌南顿了顿,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下达了最终指令。
“通知所有人,放弃外围干扰,也放弃和官方的正面对抗,所有在大夏市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无声无息的往龙湖别院方向靠拢。”
“???”电话那头满满的不可思议,“你觉得他们还在龙湖别院?翟东他们袭击过那里,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已经发现那里了,他们会蠢到把这么重要的计划放在龙湖别院吗?”
“不确定,可战报会说谎,战线不会。在大夏市硝烟四起的现在,只有大夏市的西南方向平静的有些诡异,对方就像是刻意在忽视这个方向一样,如果这个方向上可能存在我们的目标,那或许就在龙湖别院。”乌南敲了敲桌子,清脆且沉闷的声音就像是要压下去所有杂乱的思绪。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不知道是被乌南说服了,还是实在不清楚怎么回话。
“呵呵,赌一赌吧。”乌南平静的就像是压上一切的不是自己,就像输了死无葬身之地的也不是自己。
“奥,对了,帮我送两瓶上好的红酒过来,可能有客人会来。”乌南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
龙湖别院一角,那投射于虚空的荧幕正在演化着与历史记载完全不同的故事,只见画面上的和尚和两个年轻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尴尬到就差有两只乌鸦嘎嘎飞过了。
沈林和王察灵费尽心力才把普度大师救了出来,暂时安置在凉州市的某个角落。
好消息是,普度大师醒了。
坏消息是,疫鬼的侵蚀已经深入骨髓,那古怪的荧光距离把普度大师变成鬼奴只有一线之隔,哪怕普度大师自身也驾驭了厉鬼在抗衡一切,也最多只能撑十分钟,十分钟一过,他将彻底沦为疫鬼的鬼奴。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眼前的和尚瞪着纯真的大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在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脱离危险地点之后还呆萌的愣了一下,然后问出了一句能让沈林和王察灵怀疑人生的话。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你们是找和尚有事吗?可能得快点了,和尚没时间了。”
沈林:“……”
王察灵:“……”
两人的表情有些凝固,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双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理明白现在这是个什么章程。
这画风好像不对,记载中的普度大师明明是个敢为众生舍己身的和尚,为什么会是这个画面?
“大师,您是有什么急事?”王察灵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普度大师闻言,眨了眨眼,然后瞪着眼睛回答:“和尚得回到你们救出和尚的那个地点,晚了可能找不到鬼了。”
找不到....鬼了?
王察灵和沈林都愣了愣,智商如他们都品出了这话里的不对劲。
普度大师在主动找鬼,且对自身的现状没有一点意外,也就是说,他是自己上赶着找疫鬼去完成这一切的。
他是自愿选择被疫鬼转化为鬼奴的。
等会,有点乱,沈林都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普度大师肯定不是没智商,否则也不可能尊为民国时期革新会的六道之一,并得到顾瀚文先生的认可,那他这么做只有可能是一个原因,是为了解决疫鬼事件。
可成为鬼奴为什么是解决疫鬼事件的必要条件?如果现在是这样,那历史上普度大师或许也是因为这种办法驾驭了疫鬼。
要怎么驾驭?这怎么可能?成为鬼奴等于被疫鬼掌控,重启这个诡异能力一旦在普度大师身上完成,属于普度大师的意识和其他等一切都会消磨殆尽,沈林至今都没听说过打断重启的能力,哪怕有,双方也是毫不相干的情况。
类似这种成为厉鬼的鬼奴要反过来掣肘厉鬼几乎不可能。
王察灵和沈林同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又互相看了一看。
乐子大了,这起事件和路中一七日回魂完全不同,事件进程完全没有被扰乱,历史上的普度大师就是这样计划并解决了一切。
可现在,两个“好心小伙”热情的帮助普度大师脱离险境,并无情的破坏了普度大师的原有计划,现在事件是真的不往他们知道的地方发展了。
沈林艰难地揉了揉眉心,他声音干涩的发问:“大师,您是想通过厉鬼的重启来解决问题吗?”
“重启?施主说的话和尚不明白。”和尚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懂,根本听不懂。
“重新启动,或者用复活来形容也行。”沈林变更了形容词,他险些忘了时代的局限性,1928年机械设备在民国根本不流行,想让这个时代的人认知重启这个概念还是太麻烦了。
普度大师的双眼亮了一些,看向沈林两人的目光快速的闪过光芒:“施主很贴切的形容,正是如此。”
自愿成为鬼奴,引疫鬼在自己身上重启,并在这个过程中想办法遏制厉鬼的重启,再通过灵异的抗衡最终完成驾驭疫鬼的目的。
这个计划说的轻巧,可沈林和王察灵都明白其中的凶险。
这是刀尖上跳舞,这是在悬崖边漫步,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尤其是沈林,正因为他了解疫鬼,所以他几乎看不到一点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可历史上的普度大师就是这样不可思议的成功了。
这是最好的情况,如果不是,那在普度大师身上完成重启的疫鬼会将普度大师的一切化为资粮,届时一个更加绝望,更加无解的恐怖会诞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