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路弓箭攒射,箭羽如雨而下,“叮叮叮”清脆地击打在晋兵的头盔铠甲上,不时也有人中箭,长矛随之倾倒在地。
嘈杂的对射之下,叛军的多辆牛皮车已至五十步!跟在牛皮车后面的不仅有大量步卒,还有马兵。
忽然对面的马嘶声骤起,叛军马兵竟鞭打驱赶着空马,朝晋军这边冲了过来!
“砰!砰砰!”最前方的晋军铳兵立刻各自发火,打空了熟铁短铳中的弹药,大伙赶紧换上长铍。
立刻有马匹停止了前进,倒在地上嘶鸣挣扎,更多的战马仍然惊慌地继续奔跑!晋军火铳兵为了防备火药被误燃,队列都比较稀疏,换成长铍之后依旧如此。前列铍兵未能挡住那些战马。
马群很快冲到了长矛阵列前面。不过马也是有些头脑的动物,现在没有人在背上鞭策,面对着密集的长矛,马群并不愿意直接撞上去,纷纷在阵前转向乱跑。
“嘶!”不断有战马被长矛戳伤,发出惨叫。此时晋兵却顾不得肉疼战马,只想把它们往回赶。
空马后面跟着胡人的精锐步骑,趁着战马冲向晋军阵列,立刻奔跑着攻了上来!
大概十几息,叛军步骑便涌到了跟前,巨大的嘶吼喊杀声响起!很多胡兵被刺伤倒地,但也有人不要命地冲近了晋兵。一些晋军长矛手立刻扔了笨重的长矛,拔出环首刀拼杀混战。
“噼噼啪啪……”远处传来了密集弦声。两侧的晋军阵列持续推进,此时亦已逼近至距离敌军百步,一轮弓箭攒射嗖嗖飞上天空。
两军大阵全线靠近,各处都陆续开始了战斗。
随着双方接触面积的迅速扩大,战斗烈度也飞快攀升。喊杀声、惨叫声、马嘶混合在了一起,整个大地仿佛都在喧哗咆哮!
不少地方的叛军器械准备不足,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反冲锋的勇气。很快就有部分叛军在面对密集长矛推进时,开始不断后退。
甚至某叛军将领自作聪明,为了防止人群越挤越密,便让靠后的人往后退开、好让出空间。然而战阵之上,不是什么军队都能成功后退的,一退就产生了溃散!
“令骑兵大部从左翼出击,重骑二督冲阵!”秦亮立刻下令道。
叛军的大阵厚度足够,其前方人马溃散的速度依旧太慢!
晋军步阵主要靠长矛重步兵攻坚,阵型比较笨重,冲击也不够快。即便晋军目前占据了全面优势,但叛军看样子还能勉强维持住大阵。因此需要立刻施加更大的压力!
随着传令车上的大鼓声节奏变快、短笛等乐器同时吹响,几面旌旗不断前后舞动起来。
“隆隆隆……”北边的密集马蹄声再度轰鸣!
晋军马队先是慢跑了一段路,接着便陆续开始加速,直扑叛军侧翼。马群越过先前的战场,铁蹄践踏在血泥上,血污飞溅而起。
最前方的一百多重骑忽然齐声呐喊,“吾皇万寿!”随即纷纷抬起了长枪,踢动披甲战马,全力向前猛冲。
重骑兵的耐力可能不足,但冲起来的时刻,确有一锤定音般的凶悍气质!
前锋铁骑大致以锋矢阵席卷而去,“砰”地一声巨响,带头的骑矛率先顶到了匈奴马兵的胸口,那匈奴兵直接从马背上倒飞,简直成了空中飞人!晋军骑兵的长矛立刻折断,那骑兵取下马槊,大吼着继续前进。
巨大的撞击声中,对冲的两军骑兵纷纷交错而过。轰鸣的马蹄声从未停息,叛军的空马越来越多,依然在大地上奔跑。
后续杀上来的晋军轻骑,不管叛军是骑兵、还是步军,直接冲上去就疯狂捅莿。叛军的马队没能挡住晋军骑兵,导致其大阵侧翼再次受到攻击,整片步骑阵型都开始溃散了!
此时叛军中间有个拿着权杖的人,坐在马背上正一边用权杖指指点点,一边“叽里咕噜”地大喊大叫。
他便是匈奴北部大酋帅且都侯。
战场上风云骤变,且都侯已维持不住威严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着急!
“顶住!顶住!”且都侯指着左前方的大阵竭力喊道。
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这么喊没什么用,立刻转过身用权杖指着一个部下道:“去传令,叫右翼的那几个酋帅都约束好人马,后退者斩!”
部下刚刚应声,拍马而走,且都侯才又反应过来。此时右翼那帮人,恐怕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他伸颈观望着战场上的乱局,立刻大声叫住部下,焦急快速地说道:“算了,改去后边尚未接敌的部族,命令诸将严束麾下,不准再后退,定要在原地抗住这一次进攻!”
话音刚落,忽然北边的大群人马轰然溃散,无数人马争先恐后地往东蔓延而去!连后方尚未参战的队伍里,也有酋帅骑着马先逃了!
刚要领命前去的部下,望见此时的情况,也不禁愣在了原地。
且都侯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喉咙却宛若被什么堵住,一时间竟说不出半句话。
先前情势危急,且都侯着急得上蹿下跳、指指点点,此刻却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全身力气,整个都忽然颓然下来,只是呆呆地凝视着远处。
诸胡的兵马此刻尚未全部溃败,不过且都侯已经意识到,他已经失去了对形势的掌控。一些部族的酋帅,现在可能连人都找不到了!
“为何,为何啊?”且都侯终于发出了声音。
不久之前才聚集起了各部的联军,那时不说意气风发,起码也是慷慨激愤。没想到才短短数日,剩下的就只有这一片狼藉、以及深深的绝望!
战争就是一场豪赌,无数日月才能积攒起的人力、物资,可能只需要半天就会挥霍个精光。
输掉的不只实力,还有尊严、野心、甚至性命,成王败寇,莫非如此。
“大帅,我们也快走吧!”部下也不去传令了,赶紧上前劝说。因为此时连中路这边,也开始了溃败!
众人见状,有的来牵马僵,有的过来赶马,不再管且都侯的意愿,簇拥着他调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