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许大茂用撬棍撬开那块老旧的青砖,动作不快,生怕弄出动静惊了旁人。许大茂的手指不停颤抖着,额头布满汗珠,在月光下泛着一层虚白。他嘴里还嘀咕着:“这老娘们藏东西倒是下了功夫……就不信她真敢报警……”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吞了,赵爱民却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听觉极好,更别说这时候他心神高度集中,每一丝风吹草动都成了提示音。
“就是现在。”赵爱民喃喃,眼里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
只见许大茂终于把砖撬了起来,底下果然是个用油纸包裹的小包。他两眼一亮,赶紧抽出那包东西,生怕多停一秒就会被谁撞见。
“嘿嘿……有戏了。”许大茂捧着那纸包,转身就往自己屋子方向溜去。赵爱民眯起眼,心中迅速计算起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现在这包东西还在许大茂手上,但他绝不会自己藏着不报,这种人,最怕惹祸上身,最多留一份抄件,原封不动交出去。他赌许大茂一定会在明天,把这些东西“匿名”送去居委会,装得自己一点不知情。
“你若真是个狠的,也不至于走到这步。”赵爱民轻声一叹,转身悄然退出了空屋。
第二天一早,整个大院的气氛就微妙了。
贾张氏早早就起了,却不敢开门。她昨夜几乎没怎么合眼,总觉得墙角那块砖好像被人动过。可她不敢查,也不敢问,只能坐在炕上,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窗户,仿佛随时准备逃命。
赵爱民则是在院中悠哉地洗着脸,嘴里哼着小曲,动作轻快,连毛巾拧得都格外用力。二大娘看不过眼,凑上来打趣一句:“哟,赵师傅今天精神头真不错啊,这一大早的就这么清爽,咋着,是不是得了什么好消息啊?”
“哪儿能啊,大娘。”赵爱民笑眯眯地擦着脸,“我这不是想着今天天好,得把那破桌子修修嘛,一搁就是半年了。”
说话间,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对面屋子,许大茂的门缝里,有一角纸包若隐若现。
“还真不藏着啊。”赵爱民心里发出一声轻哼,“看来你真怕得不轻。”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院里就炸开了锅——居委会来人了,还拿着一叠账本模样的旧纸。人群涌成一团,都在议论这堆纸上写了啥,谁欠谁的,谁又私吞了多少。贾张氏像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屋门口,脸煞白,嘴唇不停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爱民则站在树下,手里拎着一个破搪瓷缸,轻轻啜了一口茶,目光落在许大茂身上——只见他站在人群里,神情复杂,眼睛东瞄西瞄,像个贼一样。
“心虚了。”赵爱民一眼就看穿,“你真以为这些纸是从她灶台底下拿的?”
他悄然移步,靠近许大茂身侧,压低声音:“你送的那堆纸,看了吗?”
许大茂一惊,转头:“你……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
赵爱民笑了笑,“你以为这院子里还有谁知道那块砖底下藏东西?我要是不知道,怎么会找你动手?”
许大茂脸色一白,张嘴结巴着说不出话。
“放心,没人知道你动了手。可你要真觉得这事就这样完了,那你也太天真了。”赵爱民拍拍他肩膀,语气意味深长,“这还只是第一轮。”
许大茂喉结动了动,咽下满腔的不安与惊慌,像是被判了缓刑的死囚,明知迟早还得再走一遭刑场,却一时又找不到路。
而赵爱民,站在风口中,轻轻眯起眼——他知道,下一场火,还得烧得更旺些才行。贾张氏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焦点,还未浮出水面。
他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只等风再起一程。
赵爱民站在院子东北角那棵歪脖槐树下,阳光从枝叶缝隙间斑驳落下,一点点洒在他身上。他端着那个掉漆的搪瓷缸,轻轻吹了口热气,然后抿了一口。茶水早已凉透,却不妨碍他细细品味眼前这场好戏。
许大茂正满脸焦灼地站在院中央,面红耳赤地挥舞着胳膊,声音比平日里唱戏都高了三分:“我说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那些纸我哪儿来的?我压根儿没动过你屋子!你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啊!”
他那副激动的模样,看着倒是挺像真的,连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大妈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贾张氏则是扶着门框,脸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地开口:“不是你是谁?谁知道我那灶台底下有东西?我藏得那么深,就你前两天来过我家,还非要喝茶……是不是那时候给我下套了!”
“你少胡说八道!”许大茂立刻跳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藏那玩意儿都发霉了,谁稀罕?我去你家还不是看你那张破报纸?想拿来擦窗子!”
赵爱民站在那,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慢慢地喝着茶,听着两人的争吵像是听一出老掉牙的评书。他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内心却暗暗掂量着下一步的布局。
“呵,演得还挺卖力。”他心里嘀咕着,“不过许大茂的火气也快到头了,再不添点柴,这戏怕是要冷场。”
他将茶缸轻轻放在脚边的石墩上,忽然朝前一步,大声说道:“哎哟,这吵得可真热闹啊。你们俩是不是考虑请个戏班子来,干脆正儿八经排一出《反目成仇》?”
许大茂猛地一转头:“赵爱民,你少阴阳怪气的!这事儿你别掺和!”
“我掺和?”赵爱民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俩吵得天响,整个院都快被你俩吵塌了,我这喝个茶都心慌,怎么不算掺和?”
贾张氏瞪了赵爱民一眼,声音带着几分阴狠:“你少在这儿看笑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灶台底下有东西?是不是你故意让许大茂去翻的?”
赵爱民笑容不变,语气却微微一顿:“我知道你那灶台底下有老鼠窝,哪想到还能翻出一堆陈年旧账?你说你,要是早早扔了,哪还会出这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