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字迹如同淬毒的匕首,刺入凌弃的眼中,瞬间搅乱了他沸腾的杀意。墨菲不在车队?车队是诱饵?叶知秋在第三辆密封车,阻之则危?地窖兽首?
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在凌弃脑中疯狂碰撞。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是援手,还是更深的陷阱?那投镖示警的黑影,是敌是友?若纸条为真,墨菲的金蝉脱壳之计堪称歹毒,不仅抛弃满城生灵,还要用叶知秋作为牵制他的最后一道保险!若为假,此刻冲下去,正中圈套,不仅救不了人,自己也会陷入重围。
然而,那心悸和眼皮的狂跳不会骗人,叶知秋身处险境的直觉不会骗人!下方车队已开始缓缓移动,车轮压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辘辘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没有时间犹豫了!
凌弃眼中厉色一闪,做出了决断。他猛地将纸条揉碎塞入怀中,身形如鬼魅般从藏身处掠出,却不是冲向车队,而是朝着记忆中分会核心区域那处废弃仓库旁、通往地窖的偏僻入口扑去!无论真假,“地窖兽首”是眼前唯一的线索!他必须赌一把!若纸条为真,或许能截住墨菲,救下知秋!若为假……那就杀穿这地窖,再找墨菲算总账!
御侮十三式的身法被催动到极致,他如同融入夜色的阴影,避开零星巡逻的护卫,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潜到了那处被藤蔓半掩、久未开启的地窖木门前。门上铁锁已然锈蚀,但旁边的地面却有新鲜的摩擦痕迹!有人来过!
凌弃心头一紧,不祥的预感更浓。他屏住呼吸,侧耳细听,地窖内一片死寂。他不再犹豫,运劲于指,咔嚓一声轻响,锈锁应声而断。他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凝神香气的冷风扑面而出。
凝神香!墨菲惯用的香!他果然在这里有布置!
凌弃不再迟疑,身形一矮,如同狸猫般滑入地窖,反手轻轻合上门扉。地窖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门口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堆积杂物的轮廓。空气凝滞,死寂得可怕。
他调动所有感官,御侮十三式的心法运转,耳力、触觉提升到极限,每一步都落得极轻,如同踩在棉花上。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力和方向感,他朝着地窖深处,那个记忆中雕刻着粗糙兽首石雕的方位摸去。
地窖很深,岔路不少,堆放着一排排落满灰尘的酒桶、废弃的家具和不知名的杂物。越往深处,那股凝神香气似乎越发清晰。凌弃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黑暗中,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努力适应着这极致的黑暗。
突然,他脚步一顿!前方不远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被刻意压抑的呼吸声!不止一个!
有埋伏!
念头刚起,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从不同方向骤然响起!不是箭矢,而是某种更细小、更迅疾的暗器,听风声,直取他上身数处大穴!速度快得惊人,显然埋伏者皆是高手!
“哼!”凌弃临危不乱,心中雪亮,这果然是陷阱!他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向后一折,御侮十三式·铁板桥!同时手中寒铁短棍已然弹出,在身前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棍影!
叮叮当当!
一阵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脆响!火星在黑暗中迸溅!至少有七八枚暗器被短棍精准磕飞!但对方时机拿捏得太准,他身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左侧肋下和右腿外侧同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和麻痹感!竟还是有暗器穿透了棍影!
不是致命伤,但暗器上喂了毒!一股阴寒的气息顺着伤口急速蔓延!
凌弃闷哼一声,强提一口气,身形如同陀螺般急旋,卸去力道,同时足尖连点,向后疾退,背靠在一个巨大的酒桶上,短棍横在胸前,剧烈喘息,眼中寒光暴射,扫视着黑暗。
“好身手!不愧是墨菲会长‘看重’的人。”一个沙哑、低沉,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前方黑暗中响起。紧接着,四周亮起了几盏昏黄的气死风灯,灯光摇曳,映照出五六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将他隐隐包围在中间。
这些人全身笼罩在深灰色的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双精光四射、冷漠无情的眼睛。他们站位刁钻,隐隐结成合击阵势,手中持着奇形兵刃——有带钩的短叉,有细长的链镖,还有刚才发射暗器的圆筒。为首一人,身材干瘦,气息内敛,手中把玩着两枚乌黑的弹丸,正是刚才发声之人。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阴冷、危险,与商会护卫或帝国军人截然不同,更像是……专业的杀手或某个隐秘组织的成员。
“你们是谁?墨菲在哪?”凌弃强压着体内毒素带来的麻痹感,声音冰冷如铁,大脑飞速运转。这些人不是商会的人!是墨菲雇来的?还是……那纸条示警,本就是为了引他入彀?
“将死之人,何必多问。”那为首的黑衣人沙哑一笑,语气淡漠,“有人出高价,要买你和你那相好的医师的命。怪只怪,你们知道得太多,挡了别人的路。”
话音未落,他手中弹丸猛地掷出!不是砸向凌弃,而是砸向凌弃左右两侧的地面!
“嘭!嘭!”
两声闷响,弹丸炸开,瞬间爆出大团浓密刺鼻的黑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不仅遮挡视线,那烟雾竟似有阻碍气息运转的诡异效果!
与此同时,另外四名黑衣人如同猎豹般同时发动!两人使短叉,一左一右,叉影如风,直锁凌弃双肩!一人甩动链镖,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缠向凌弃脚踝!最后一人则隐在烟雾中,伺机而动!
配合默契,杀招连环!这分明是精心策划的绝杀之局!
凌弃陷入前所未有的险境!视线被阻,毒素蔓延,强敌环伺!但他身经百战的战斗本能已被彻底激发!绝境之下,凶性暴起!
“找死!”
他怒喝一声,不顾毒素侵蚀,将御侮十三式的灵巧与破军九击的刚猛催谷到极限!身体如同游鱼般在狭窄的空间内扭曲摆动,间不容发地避开锁拿双肩的短叉,同时短棍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点向缠来的链镖镖头!
“铛!”
火星四溅!链镖被精准点偏!但左侧短叉已然及体!凌弃竟不闪不避,硬生生用肩胛骨肌肉夹住了叉尖!剧痛传来的同时,他左手如电探出,扣向那使叉黑衣人的手腕!
那黑衣人没料到凌弃如此悍勇,手腕一麻,短叉险些脱手!就在这瞬间,右侧另一柄短叉已刺到肋下!而隐藏在烟雾中的最后一名杀手,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凌弃身后,手中一柄淬毒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抹向他的后颈!
前后夹击,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凌弃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吸气,身体如同充气般微微一胀,竟是硬抗右侧短叉的刺击,同时头也不回,反手一棍向后扫出!破军九击·回风拂柳!
“噗!”
右侧短叉刺入皮肉,但被坚硬的肌肉和骨骼卡住,未能深入!而身后那抹喉的匕首,则被这出其不意、力道万钧的反手棍扫中!
“咔嚓!” 匕首断裂!那偷袭的黑衣人更是如遭重击,胸骨碎裂声清晰可闻,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酒桶上,再无声息!
但凌弃也付出了代价!肋下鲜血淋漓,毒素因运功而加速蔓延,整条右臂已开始麻木!他靠着酒桶,剧烈喘息,脸色苍白,但眼神中的凶戾却如同燃烧的火焰!
剩下三名黑衣人见状,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悸,攻势稍缓。为首那黑衣人冷哼一声,似乎对凌弃的顽强有些意外,正要下令全力扑杀。
就在此时!
“嗤——!”
一道极其细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地窖某个阴暗的角落响起!目标,并非凌弃,而是直射那为首黑衣人的面门!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远超之前所有暗器!
那为首黑衣人汗毛倒竖,顾不得下令,猛地偏头躲闪!但那暗器竟似长了眼睛,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噗”地一声,精准地打掉了他手中正要掷出的另一枚毒烟弹丸!
“谁?!” 黑衣人头领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黑暗中,无人应答。只有一道更快的乌光紧接着射出,直取另一名使短叉黑衣人的咽喉!
那黑衣人慌忙举叉格挡,“铛”的一声,虽挡住要害,却被那股巨力震得踉跄后退,虎口崩裂!
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介入,瞬间打破了战局!剩下的两名黑衣人阵脚大乱,惊疑不定地望向黑暗深处。
凌弃也是心中剧震!这手法……是刚才投镖示警的人?他到底是谁?为何帮自己?
机会!
凌弃虽身受创伤,中毒不浅,但战斗意识仍在巅峰!他岂会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强提最后一口真气,不顾伤势,破军九击·贴山靠合身猛撞向最近那名因格挡暗器而失衡的黑衣人!
“砰!”
那人猝不及防,被撞得胸骨塌陷,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凌弃短棍脱手飞出,如同标枪般射向最后一名使链镖的黑衣人!那人慌忙闪避,链镖回防,却已慢了半拍,被短棍擦过肩头,带起一溜血光!
转眼间,五名精锐杀手,一死三伤!只剩那为首黑衣人惊怒交加地站在原地!
凌弃拄着夺回的短棍,单膝跪地,大口咳血,毒素和伤势已让他濒临极限。他死死盯着那为首黑衣人,又警惕地瞥向黑暗中出手相助的方向。
那为首黑衣人眼神变幻不定,看了看重伤的凌弃,又忌惮地望了望那片黑暗,最终冷哼一声:“撤!”
他毫不迟疑,扶起一名受伤同伴,另外两名伤者相互搀扶,几人如同来时一般,迅速隐入地窖更深处的黑暗岔路,消失不见。
地窖内,重归死寂。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的淡淡毒烟,以及凌弃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灯光摇曳,映照着他苍白而狰狞的脸。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刚才暗器射出的角落,嘶声道:“阁下……是谁?为何相助?”
黑暗中,寂静无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良久,就在凌弃几乎要坚持不住时,一个极其沙哑、仿佛刻意改变过的声音,如同游丝般飘入他的耳中,清晰无比:
“兽首……左眼……三转……右耳……七转……通道……在……酒桶……后……”
声音戛然而止,再无动静。
凌弃浑身一震,猛地看向地窖深处那个模糊的兽首石雕方向,又看向旁边那个巨大的、他刚才倚靠过的酒桶。
纸条……示警……出手相助……指点密道……
一个惊人的猜测浮上心头:这暗中之人,似乎并非墨菲一伙,也非单纯相助,他(或她)的目的,似乎是要借自己之手,去追墨菲?或者,去往密道通往的地方?
但此刻,他别无选择。叶知秋在墨菲手中,前方纵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闯!
凌弃咬紧牙关,用短棍撑地,艰难地站起,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伤口,压制毒素。然后,他一步步走向那个巨大的酒桶,按照那神秘声音的指示,伸手摸向那粗糙的兽首石雕……
地窖惊变,暗夜杀机。真正的博弈,似乎才刚刚开始。而叶知秋的命运,依旧悬于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