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那位姑娘在书玉公子房内。”
“嗯,做得很好。”
侍女接过男人递来的外衣便恭敬退下。
说话那人身着暗纹浮云的银白锦袍,面白如玉,唇色透着病态的嫣红。
原是我见犹怜的病弱公子长相,却被凌厉眉眼压下去几分。
此时,屋内乱作一团。
书玉总不能大大咧咧就跟着林乔走,毕竟运城认识他的人不少。
于是他化做原形——一只通体雪白、瞳色剔透幽绿的狐狸。
化作原形动物本性难免占了上风,非要蹭着林乔抱。
结果刚爬到林乔腿上又“噗”的变作人,双手揽住林乔脖子,尾巴还在身后一摇一晃拍打沈昭的脸。
两人一狐:“……”
林乔低声怒斥:“你这半年光照你那破镜子去了?连化形都维持不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
书玉晃了晃脑袋,双耳一抖又变回雪狐,林乔想也没想就把它扔进沈昭怀中。
恰巧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她立刻捡起被踹到角落的面具戴在脸上,吹灭屋中所有烛火,看向还在悠哉悠哉喝茶的某人。
“你要不先躲躲?”
沈昭尽量忽视怀里这坨东西其实是个男人这回事。
他往四周看了看,整间房萦绕着阵阵暖香,明净敞亮,若隐若现的帐幔后只有一处床榻。
这间小阁临街,追杀他的人就在附近,除了那处床榻他根本无处可躲。
——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
“杳杳。”
声音缠绵悱恻,情深意切,听得屋中二人一狐浑身一震。
幸亏林乔背对着门,没让人发现她脸上扭曲的表情。
林乔突然有些后悔,万一这个是真姐夫,师姐日后若知晓她这么戏弄他,不会揍她一顿吧。
不管了不管了,先找到师姐再说。
云炀合上房门,看着那道坐在桌旁的熟悉背影却突然不敢上前:“杳杳,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锦城那日自你走后,我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我曾逼你跳崖,你也毒杀我一回,咱们扯平好不好。”
云炀忽闻“曲杳”沉重的呼吸声,以为她还在生气,绕至身前蹲下仰头看她:“我知道你心软才会重新回到北阁,你若想要我可以把整个浮生阁送给你。若想报当年背叛之仇我也可以陪你,禹东开死了,但还有几个仍逍遥在外,我现在就可以下令把他们抓来。你恨我打我也好,给我下毒也好,只要你能解气,只要你别离开我。”
云炀眼含柔情,恳求道:“杳杳我只有你了,你忘了从前我们在浮生阁是如何相依为命的吗?”
“曲杳”静静看着他,神色冷漠。
云炀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忽而低低笑出声:“你只有我了,杳杳。”
“你那师父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外面都是你的通缉令,你能去哪儿。”
“还是林相府?那是你小师妹的家,她有疼爱她的家人、显赫的身世,而你只是个外人!”
“至于你那病秧子师兄和蠢货师弟,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
他握紧“曲杳”手腕,发现她抑制不住的颤抖,脸上的狰狞一闪而过,连忙放软语气诱哄道:“杳杳,我们才是一同长大的家人,你只能回到我身边。”
“家人?扯平?”
云炀看着滴到自己手背的泪,突然察觉不对劲,曲杳从不会哭。
“你是谁”这句话还没问出口,云炀心口突然一阵剧痛。
林乔抬脚就把他踹飞重重砸在长榻上。
不远处的床帐中突然露出一只狐狸尾巴,沈昭见状连忙把它捞了回来。
雪狐双爪捂着耳朵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它知道这么多秘密,待会儿那女人不会杀狐灭口吧。
“我扯你大爷!”林乔扯下面具朝他砸过去:“你说的轻松,你知道师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还未等云炀爬起身,林乔揪住他衣领提起来就是一拳。
“师父从悬崖下把她捡回去时,她腿骨尽折、武功全失,靠着喝露水吃生肉才捡回一条命!”
林乔扬手又是一拳,云炀闷哼一声,点点殷红溅在林乔白净的脸上:“将近十年,她为了治病什么药都试过,痛得整夜睡不好,没有一日安宁,剑擦了一遍又一遍,你拿什么扯平!”
“凭你虚无缥缈的爱,还是这无足轻重的几句话,你又哪儿来的自信师姐会同你回去。”
“是她先不要我的!”云炀咽下涌上喉头的血,浑不在意道:“所以我是来弥补的啊。”
林乔心头火起,再一拳砸下去时门突然被踹开,一柄剑朝她后心飞来,她不得不松手躲闪。
长剑被暗处掷出的袖箭打偏,稳稳钉在软榻后的窗框上。
“尊主!”
云炀擦去嘴角的血,一把拂去来人搀扶他的手:“滚!”
凭什么!凭什么!
当年他费尽心机才得到曲杳的信任,凭什么一个小丫头却能轻易得到。
曲杳明明说过她的武功只会教他一人!
云炀瘫坐在地,眼底猩红,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一股脑全倒进嘴里。
恍惚间,对面的少女好似和从前的曲杳重叠起来。
一样的桀骜不驯、一样的执拗。
“是你先不要我的!”
云炀手下见他又发病,连忙退出去顺手紧闭房门。
“好不容易熬出头她凭什么丢下我一个人说走就走!她不喜欢浮生阁,我就杀了曲浮生,从此浮生阁是我们说了算。”
“你和她才认识几年,如何比得上我们之间的情谊!”
“我没想害她的……”云炀扶着软榻晃悠着起身,脸上却仍带着笑:“我只是想将她留在我身边,可她总想着离开我,就算我废了她武功她还是跑了。”
“我没想要她的命,只是想她乖乖回到我身边,可她宁愿当着我的面跳崖也不愿向我服一句软!”
“是她先不要我的……”
林乔忍着怒意:“之前在盛京也是你将她带走的?”
若师父出事,师姐绝不可能坐以待毙,更不可能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
据这人所说,师姐上次出现的地方应该是锦城,师姐也成功逃脱,那她会回隐云山还是去盛京找师父。
“成亲……”云炀已经有些神智恍惚,晃晃悠悠朝林乔走去:“杳杳,还是你睡着的时候最听话了。你曾说过日后金盆洗手就寻一处世外桃源,你回来,回来我陪你一起去找好不好。”
林乔嫌恶地一脚把人踹开,直接跃窗而出。
被遗忘的一人一怪面面相觑,狐狸从狭窄的帘缝中缩回脑袋,看向略微有些茫然的沈昭:“她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沈昭出来时云炀已经躺在地上昏死过去,他不禁把目光落在蹲坐一旁即便是狐形也看得出一脸嫌弃的书玉身上。
“你就是同他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
什么绑人什么直到愿意为止,又是废武功又是逼着跳崖只为将人留下,这确定不是仇人而是喜欢的人?
这不纯纯脑子有病。
书玉颇为骄傲地抬起头:“对啊,这人总爱吃些乱七八糟的药,发起疯来就不管不顾。我偷听来的,毕竟话本子哪儿有现成的模板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