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后院
“姑娘,你想要什么价直接说个数吧。”
掌柜也懒得扯皮,见林乔将药码得整整齐齐,每种不多不少刚好一株,这是要同他做长久生意啊。
“干品血蔓藤五十文一斤,霜心草、月鳞草八十文一斤,鲜品半价。赤珠莲三百文一株,云茸雪胆每两一两银,紫茸芝十年以上……”
林乔把提前写好的草药种类和相应价码递给掌柜,便在一旁静静坐着。
她熟悉京城草药价格,列出来的这些除了几株珍品其余皆是常用药。
芦水寨山多人少,待户籍拿到手,让雷万山去把那些山买下来,就能源源不断供应寨子花销,不至于大富大贵,起码能看得起病、吃上几顿肉。
况且有了户籍,活路多了,便不会只靠着那片山吃饭。
掌柜细细看过一遍:“姑娘,我们药堂虽救人,但说到底也是一门生意,要挣钱的,您看这价格要不再降降?”
“日后运城地界只供你一家如何?”
雷万山还沉浸在猪草卖出价的狂喜中。
闻言突然看向林乔,什么叫运城地界,难道还打算将这些药卖到外头?
好像……也不是不行。
掌柜被雷万山傻乐呵的模样刺得眼疼,这姑娘倒是会做生意,也懂医理。
就算药方一样若药的品质不行,药效也会大打折扣。
她这兜药虽说炮制手法粗糙了些,但新鲜草药均是好货,比他们千里迢迢从外地买来的还要好。
若日后只供他们一家药堂也有的赚,还省了运费和亏损。
而且这姑娘没有狮子大开口,仅比市面收药价格高了两成,两相得利。
掌柜倒也爽快,直接吩咐人先立下半年契约,若这半年能稳定供应再续也不迟。
林乔签字之际,掌柜把雷万山拉到角落:“你们芦水寨要换营生了?日后我们码头的货怎么办!”
雷万山还以为这人又要问什么有的没的,他翻了个白眼:“老子是水匪,换个营生不好吗?”
“你是不是水匪我们这码头的人还不清楚?你干的那叫水匪的事吗!”掌柜思索片刻:“要不我再找商行的人商量商量,给你们芦水寨保护费再加加。”
雷万山扯过衣袖:“放心吧,你们船上的货丢不了!”
他都和水打了半辈子交道,怎么可能说上岸就上岸。
——
雷万山拿着契约和十两定金出门还有些不可置信。
这银子是比洞里的珍宝要暖些。
“雷万山,过段时日待户籍到手你就去把芦水寨后面的山买下来,这份契约只有半年,暂时签的我的名字。半年后只要这掌柜不变卦你就和他一直续下去,到时候还需要添什么药你们自己商量。”
她列出的草药都是按照她画的册子上来的,不需要什么手法、量多好采,正适合芦水寨度过这半年。
往后能不能做成这门生意全看他们能学到多少。
运城近日因赵家喜事将近热闹得很,满街铺子齐齐挂上红绸和写着“赵”字的红灯笼,码头上的商船首尾相接如长龙,若不是暑气渐生,还以为年节将至。
雷万山见林乔脚步不停,背着药兜就往人群里钻,连忙跟上去。
“你真能弄到那东西?”
林乔拐进一家书肆:“爱信不信。”
书肆有两层,门小内里却藏乾坤,林乔特意向药堂掌柜打听得来。
“雷万山你个水匪也要买书!”老板话一秃噜出去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那大块头往这儿一站想不发现都难。
旁边有人提醒道:“他几年前的确来过一回。”
雷万山瞥了两眼就跟着林乔上楼。
他今日就该带着刀出门,一个个都快爬头上来了。
“从前江眠买了不少,都放在芦水寨学堂里,你还要买什么。”
雷万山浑身不舒坦,这书香气就是没鱼腥味好闻。
他抽出一本随手翻了翻,不行,脑袋晕。
“采药是要讲手法的,雨天不采、正午不采、虫蛀不采,根类、叶类、花类采摘手法皆有不同。”林乔把手里《采药录》、《草经集注》递给雷万山:“所以让你请个大夫和先生。”
雷万山闷闷道:“知道了。”
“还有水姑的癔症,若大夫治不了就多看几个,到时候把脉案一同寄到盛京清源堂。”
水姑生病那日雷万山谈及她的过去,听说家人在一场洪水中都没了,她也差点丧了命。
后来被寨子里的人捡回去,受不得刺激,几年前尤其见不得江河,这两年好些不怕水了,但也从不出水寨。
就连名字也是她自己取的,说是她家乡的水神。
“嗯。”
雷万山醒转:“嗯?你是盛京人。”
“算是吧。”毕竟她在隐云山长大。
林乔下楼付了钱,把买的书往药兜里一扔就在运城四处转悠起来,路过荟萃楼时还特意看了眼,转脚又迈进一家首饰铺挑了几支银簪。
雷万山一直跟在身后,稍不注意一错眼,眼前的人又不知钻哪儿去。
他原地跺了跺酸软的脚,看着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颇为无奈,女孩子逛街都这样?
……
一个时辰后,林乔将人送至码头。
垂柳依依,江风微醺,画舫将发。
“回去吧。”
“嗯。”雷万山没忍住揉了揉她头:“岸上的事我做不了主,但哪日你要回盛京记得来信,雷哥替你护行,送你一程。”
“回去也别忘了报平安,别跟你嫂子一样。”
林乔无语:“呵,雷万山,你这么说江眠姐姐承认了吗?”
“她一向听我的!”
“哦哟那是谁在洞里哭得跟个弃夫一样。”
往事不堪回首,雷万山脸一红:“你这丫头又讨打!”
“哥?”
“你叫哥也没用。”
林乔远远瞧着画舫上那道身影,咽了咽唾沫,把雷万山按在她头上的手扯了下来。
雷万山察觉不对劲,顺着林乔视线看去。
即将靠岸的画舫上,一少年独立船头,身姿绰约,清瘦挺拔,如春日新竹。
他眯了眯眼,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确定林乔看的是他:“你怎么谁都认哥?”
林乔确认林筠已经看到她,想躲也来不及了:“那是我亲哥!”
好像是有些像哈。
雷万山心头一喜,正想去打个招呼又被林乔拽回来,见她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你怕甚,你哥不会在家欺负你吧。”
那少年打眼一瞧清爽磊落,也不像欺负女孩子的人。
但雷万山还是开了口:“要不我替你揍回来?”
“林乔!”
这声怒吼穿透了整个码头,路过的商旅行人齐齐被吓了一跳。
这小公子模样俊俏,嗓门还挺粗。
还没等画舫停稳,林筠直接踩着江风冲到林乔身前,一身月白圆领胡服被风兜得鼓起。
雷万山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林筠最后站定在离林乔三寸远的地方,喘着粗气道:“玩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