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还好吗?”
“还行。”
血已经止住了,就是有点头脑发晕。
林乔大半个身体都倚在小满身上,被搀扶着拐进一处偏僻小巷。
紧接着自那小巷尽头院墙后突然跃出三道人影,人人手里都拿着几把沾了水的柳条,均一脸邀功地看着林乔。
……
马车上挤满五个人。
林乔捡起地上的柳条,嗅了嗅,有股淡淡的腥味:“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霍乘风挠挠头:“忠叔说家中正缺人手需要有人去查一桩旧案,如今鬼市、北阁有萧怜梦、陈福玉二人,我闲着也没事便打算去锦城跑一趟。”
他和林曦今日一早就回了林家,结果听说小姐来了刑场,来时段行舟刚放飞雪团也得知了整件事经过。
打赌时小姐朝他们三人隐藏的地方望来还悄悄指了指刑场旁的河水,连忙拉着段行舟折了岸边柳条往河里涮。
林乔点头,将染血的帕子收进袖中:“忠叔有说是什么旧案,你一个人去?”
“好似与什么浮生阁的蛊虫有关,只要是蛊忠叔就让我们将那些症状记录下来。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个人就够了。”
他近日一直待在鬼市,加上从前进过浮生阁,他去最合适。
“段行舟陪你一起去吧,反正他日日闲的涮恭桶。”
段行舟没想到还有他的事,在林曦、霍乘风二人审视的目光下:“……我哪有。”
小姐忒记仇了,他不就是没给她读话本子嘛。
“你们去了之后记得不要吃陌生人给的食物和水,也别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收起你们的烂好心。那里民风开放,你们两个长得盘条亮顺别到时候被拐了。”
二人皆有些无语地看着林乔,这里分明他们两个年纪最长。
林曦则觉得小姐操心过头了,这俩长得好但吃的也多,像段行舟被拐走了也是头一个被扔出来的货。
小满望着几人噗嗤笑出声。
林乔打了个哈欠:“你们不要不信,锦城蛊虫防不胜防,有些只有蚂蚁大小却能毒死一头牛。”
大师兄当初做傀儡香的蛊虫便是自锦城而来,三师兄手痒趁人不注意摸了摸后来直接在床上瘫了一个月,还是她亲手照顾的。
“哦对了!”林曦一拍脑门,差点将正事忘了,她从袖中掏出玉盒:“小姐,有个男人找上门来,说要见‘曲杳’,他见你不在,便说让你去运城荟萃楼找他。”
林乔打开玉盒,隔着薄纱,一枝桃花的轮廓出现在她眼前。
她拿起来仔细端详,五人齐齐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朵枝头颤颤巍巍的花。
这时马车晃了晃,只听“啪嗒”一声,唯一一朵桃花落在地上。
“不关我事哦!”
林乔赶紧摸索着将那朵花捡起来同枝干一齐塞进玉盒中:“还没同你们介绍过,曲杳是我师姐,这是她的桃花。”
“嗯,她的。”
其余四人:“……”
倒也没必要这么避之不及。
林乔脸上淡漠,心里却炸开了花。
她师姐竟然有桃花!怎么从未听她提起过,难道是师姐隔段时间便下山养得?
养得多吗?应该不多吧,不然早该一个个找上门来了。
“咳,好了,我要睡了。”林乔将脑袋往小满肩头一靠,又嘱咐了一句才闭上眼。
“今夜云水院不待客,尤其是祖父。”
——
韦七又回到那间牢房,不过手里多了把鸣岐琴。
今日异状人人看在眼里,皆以为她是受上天眷顾的人,对她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唯独韦七心里明白,林乔才是那个真正眷顾她的人。
“虽说你保住一命,但前往玉成等同流放,那儿环境恶劣,你今后好自为之。”
孟多星如是说,然而在瞥见韦七对面那间牢房时眉头突然一皱。
狱卒正提着水桶往斑驳墙面上泼,随即暗沉的血水顺着墙缝蜿蜒而下,踩在脚底发出粘腻的“咕叽”声。
“这间牢房里的人呢?”
“死了。”狱卒以为是来换值的同僚,随口答了句,头也没回拿起鬃毛刷就往墙上刷:“他倒是死得干脆,留下一墙脑花子给我们收拾。”
“孟大人……请问他犯了何罪。”
韦七还记得他,那人有些疯,清醒时总爱唱她听不懂的小调,他说那是他家乡的歌谣。
他说他的家乡在南方,春有百花、夏有硕果,秋风一起,整个世界都是橙黄稻香。
可他从未见过雪,他想着待孩子大些将粮食一收便带家人一同来京城过年。
雪倒是见到了,却只剩他一人。
他是年前被押来盛京的,那时恰好大雪纷飞、梅枝低垂,据说在路上就疯了。
韦七问他何故,他却闭口不谈。
“杀人。”孟多星掩下眼底情绪,看向韦七:“那里的县官仗着天高皇帝远,与地方豪强勾结,偷加赋税、强占良田,逼得良人贱卖为奴成为他们依附,这人就是其中之一。那是他们家最后一块田,他娘子拼死护着,待他回家时看到的只有倒在田埂上的尸体和一两银子。”
“像他这样的情况只多不少,后来他卖身为奴混进县官家中,在那县官和豪强的结亲宴上下了药,几十口人,那二人被他活生生手刃而死,其余人皆被他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县官、豪强敛尽乡邻脂膏,死于欲望的饕餮,而那人又何尝没有坠入深渊。
“韦七,既然逃过一劫便好好活下去吧。”
孟多星不再多话,转身离去。
狱卒待人走后才敢冒出头,他提着水桶往外走路过韦七牢房时没忍住道:“你倒是好运,我在这刑部待了这么久,就没见过出去一趟还能完整回来的。”
韦七抱琴坐在角落,肩头微微倾斜靠在半旧的琴身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
狱卒见她不说话只当又疯了一个,摇头叹息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