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得嘴角直抽,平日也没苛待他,怎么总一股不值钱的样。
林乔没想藏着掖着,虽说她与这二殿下初见不算愉快,但她也当场打回去了。
对着一双期待的眼睛,实在狠不下心。
“喏。”
林乔伸出手,是一只缩翅的木制云雀,小巧精致,眼睛乌黑,在周围灯火照耀下隐隐折射出七彩光晕。
“表姐,这是你亲手做的?”
“嗯,你将它脑袋拧两圈试试。”
“啊?”
盛泽兰原本还有些失望,这种小偶他那儿有一箱,金的、玉的、银的都有,但这是表姐亲手做的欸,皇兄都没给他做过。
但……拧脑袋,这么小不会坏吧。
云雀在林乔手里显得小,放在盛泽兰手里却正正好,他在众人的目光中半信半疑拧了两圈,只听咔嚓一声,云雀原本紧贴的双翅欻地一声打开,啪啪啪抖动,直至飞起来
林江冉心下惊叹,狐疑地看向喻灵,这当真是送出去养病的?
要不把老二也送去得了,免得整日闹腾。
喻灵一脸木然,乔乔从未同他们说过,从前乔乔也寄了些小玩意送给她哥哥,其中就包括这种哄孩子玩儿的木制小鸟,但她以为那些都是乔乔买的。
盛泽兰乐颠颠跟在云雀身后追,木鸟的翅膀越震越快,飞至最高处时,一声清晰的“主人”回荡在大殿内。
这是林乔曾经随谢沧澜下山游历时同一江湖艺人学的手艺,鸟腹内设有中空的细小竹管,翅膀震动最快时会牵动藏在鸟喙里的铜簧发出声响,遇阻坠落时则会……
“咕叽——”
“来人呐——!护驾!”
苏立春尖细的嗓音顿时引来大群人,纷纷扰扰乱作一团。
殿门前那道明黄身影捂着额头微微晃了晃,还未站稳就见自己小儿子一脸焦急朝他跑来。
一时顿觉欣慰,这小子也知道担心他父皇了,可夸奖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到盛泽兰扯着嗓子喊了声:“我的鸟!”
哈。
皇帝气笑了,他弯腰拾起地上的木鸟,沉着脸看向跪了一地的人。
然后选择转头瞪着苏立春:“咋咋呼呼成何体统,让他们都退下!”
盛泽兰人虽小,但听得出来父皇这是在指桑骂槐,头一缩就躲到了林乔身后。
父皇一向好面儿,整个椒房殿内最不可能对着初次见面的表姐发火,那只鸟他还没玩够呢。
知父莫若子。
皇帝刚想将这破鸟扔给身旁的苏立春,就听皇后道:“陛下,那是乔乔送给小二的礼物。”
乔乔?哦,皇后娘家那个才从“乡下”回来的娘家侄女,不久前发现鬼市歹人恶行的也是她。
皇帝摩挲着手里的鸟雀,上下打量,这丫头小小年纪倒挺会折腾。
“都起来吧。”
他朝殿内瞟了瞟,突然道:“我的呢?”
看得出他们都有礼物了,那他这个当姑父的呢?
他并不觉得自己伸手讨要礼物是什么丢份的事,毕竟当初若不是靠着他的死皮赖脸,老师可不会将冉冉嫁给他。
盛帝已年过四十,眉峰如剑,鼻梁高挺,鬓发间已夹杂几缕银丝,威严中带着几分慵懒与肆意,一双笑眼看人时只觉亲切。
林乔对上视线,愣了愣:“有的。”
她既要抱大腿怎么可能少得了皇帝的。
片刻后,从殿外抬进一个大型方箱,约长五尺,宽四尺,八个太监才堪堪抬动。
太子面露讶然,方才一路从宫门走来,就有小厮一直护着这个箱子,他还很好奇来着。
皇帝将木鸟塞给凑过来的盛泽兰,抬了抬下巴。
苏立春极有眼色地吩咐人将方箱打开。
“哇!”
盛泽兰趴在方箱上,连连惊叹。
喻灵也很好奇,她并不知道林乔送了什么,女儿回京前将好些东西提前送来后就一直放在库房中。
太子看了看林乔,又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又看了看林乔。
“表妹,这不会也是你自己做的吧。”
里面是一整块由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盛朝舆图,有黄土沙漠,山水平原,城镇村庄。
再辅以特制的矿石颜料:青山苍翠,河水澄碧,星坠流沙。白浪伏于两岸,春花隐于丛中,水中红鱼,山中仙鹤.......细致入微,活灵活现,整个盛朝疆域尽收眼底。
盛帝久久不能回神。
林乔走到皇后身边耳语几句。
“啊,噢,好好。”
她之后一定得问问嫂嫂,怕不是将乔乔送去哪处仙家之地。
她见过不少好东西,沙盘舆图也见过,但这份礼物从里到外都透着说不尽的巧思。
宫女奉皇后之命熄了几盏灯火,空旷的宫殿瞬间就暗了下去。
起初众人不明其意,
片刻过后,盛京白脸上的笑意逐渐绽放,
荧荧烁烁的星光在他眼中点点亮起,有如万家灯火。
这是林乔偶然发现的一种萤石,夜间会散发微光,因量少,便只将其点缀于有人迹活动之处。
他忍不住用手摸了摸。
林乔提醒道:“陛下,箱笼下面还有一层。”
盛帝亲自上手摸索,找到暗扣,将其抽出,里面躺着各式各样的小木偶,男女老少,衣着皆不相同,鸡鸭猪狗均有,雕刻的栩栩如生。
太子心下陡然一振,不禁感叹,这个表妹当真生有一颗玲珑心。
小人约有半个小指头大,盛帝拿出一个,将其稳稳置于舆图上,紧接着抚掌大笑,看着林乔的眼神越发慈爱。
“摆宴!今日我要好好款待我这侄女。”
……
宴毕,两兄弟将人送出去之后就在宫道上拉扯起来。
盛泽兰那股新鲜劲还没过,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又蹦又跳,桑荣提醒好几次都没唤醒他家主子的理智。
太子背着手跟在后头:“盛泽兰。”
盛泽兰脊背一寒,转身回望,睁着一双葡萄似的眼睛:“怎么啦,皇兄。”
“你和表妹之前就见过。”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老二出生后父皇母后很少能抽出空陪他,大部分时间都直接扔给他带。老二什么德行他清楚得很,绝不可能对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示好,除非表妹捏着他的把柄。
今日看他那着急忙慌堵嘴的样子,绝对有事瞒着他。
“哪有……”盛泽兰见他不容置疑的模样,立马改口:“也……也许见过吧,我不太记得了呢。”
说完他突然弯腰,急得跺脚:“哎哟!桑荣,我肚子疼!快快快!”
桑荣心领神会蹲下身,背上盛泽兰就跑,只留太子站在原地。
宫人们来来往往,步履匆匆,不敢抬头。
呵。
老二还是不会撒谎,表妹才回京,他整日不是拘在在宫里就是在云台书院,哪儿来的机会见人。
“福鸿。”
“殿下有何吩咐。”
“去查二殿下近日的行踪。”
“是。”
盛泽兰趴在桑荣背上,直至彻底不见他哥的身影才拍了拍桑荣肩头,示意将他放下来。
桑荣喘着气道:“二殿下,太子殿下想必有所察觉,为何不直接承认?”
当然是能拖一日是一日!
盛泽兰脑瓜转的飞快:“这两日咱就呆在云台书院哪儿也不去。”
皇兄总不至于闲的特地来云台书院抓他,待风头一过皇兄气消了,他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