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孟多星见皇帝面色越发不好看，话锋一转：“若有那醉风楼老鸨和王家下人作证，许是能查出点什么。”
朱氏之前那模样，一看就知道心里有鬼才会惧怕韦七，而其余几人，在韦七说出“吴广海”时他就信了七八分。
自来刑部后他深知吴广海那厮手段毒辣、性情偏激，迟早会祸及自身，却没想到他私下里也毫无收敛。
然而断案是要讲证据的，韦七太着急迫切地想要他们死，或者说她根本没想活。
皇帝眉头一松：“之后我会派人将醉风楼账本给你送来。”
账本上都是那些人的把柄，自醉风楼事发后，那群废物都老实不少。
他粗略看过一二，今日这二人就算不死在韦七手上，将来也会死在他手上。只是如今朝堂不稳，北幽作祟，那些人暂时还不能动。
嗯？
孟多星微微瞪大眼，太子让他收押王留良、查封醉风楼时可没说还有什么账本。
但他明白了，陛下不想让人死，不过醉风楼是王家产业……
他犹豫道：“陛下，臣冒昧问一句，账本上可记有王家人出入记录。”
“……没有。”
那就难办了，王松清可还活着，王家更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而且王渊四年前毕竟只有十二岁，若无证据如何定罪。
还有那朱氏，看她反应的确认识韦七，且知道她“死”了才会说她是鬼，但他们杀害韦七师徒一事只存在于韦七口中……韦七却是实打实在众目睽睽下杀了人。
这人不好救啊。
“还怎么处理！自然是斩立决！”
孟多星见说话那人大踏步迈进刑部，想也没想就将人拦着拖至一旁：“老师，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萧远山外罩蓑衣斗笠，经多年浸洗早已泛着陈旧的灰褐色，风一吹便落下细碎水珠。
他见皇帝眼神飘忽，身旁还跟着个助纣为虐的林淳，气得吹胡子瞪眼。
语气陡然加重：“若人人皆因私仇想杀人便杀人，那这世间岂不乱套了！要律法何用！”
“就算韦七所言为真，但没有证据、未经审判便害了四条人命，如今仅凭公堂一言就获取陛下、娘娘和众人同情借此逃脱，今日是一例，那日后呢！若人人效仿，人人皆有苦衷！陛下您同情得过来吗！”
“老师！”孟多星见皇帝脸色铁青，急得跺脚。
“你起开！”
萧远山一把掀开孟多星，看向韦七：“你自有你的苦楚，然律法不可侵犯，你不分轻重，设计杀人，手段残忍，你可认罪！”
“韦七认罪，但韦七没错。”
“你！”萧远山脑门突突直跳：“冥顽不灵！”
“陛下，王松清王右相在外求见。”
“……”
皇帝深吸一口气，看也没看萧远山一眼转身直接走到公堂案前坐下。
待他徒弟长成，他迟早让萧远山滚回家种田。
“让王松清滚进来！”
孟多星觉得不对，趁机将萧远山强硬拉到公堂侧边帘帷后，取下他还在滴水的蓑衣。
他老师若无公事最爱在雨天去城外枯墨河钓鱼，怎么可能听得见城中登闻鼓响。
萧远山接过递来的干帕没好气道：“你小子要造反是不是！”
孟多星神情严肃：“谁告诉你陛下在刑部的！”
“听路人说的，刑部有大案，皇后也在，恰好雨停，我想着事情不简单便来看你一眼。”
“……”
孟多星气得挠头，压低声音怒吼道：“老师！您觉得您每回找的那些破地方，鬼都没一个哪儿来的路人！”
“您是被外头那个利用了！”
——
“右相，你在威胁朕？”
王松清垂首盯着地面，闻言又颤着手将空白青玉令向前递出半寸：“老臣孙儿当年不过十二，定是受那恶妇朱氏和其他几人挑唆，不然如何能对一个成年男子施加毒手，又怎知不是那人攀附权贵自愿而为！”
“畜牲！”
韦七猩红着眼，这话他怎么说的出口！
衙役见韦七有了动作连忙将人按住，如今陛下在这儿，可不能再死人了。
“教子无方老臣认，可非说我那孙儿害了人命，老臣不认！”
“先帝曾赐下令牌，允我王家一诺，如今我王家长房一脉唯一嫡孙命丧韦七那毒妇之手，我心有怨愤，只求陛下赐她一死！”
皇帝脸色越发阴沉，当年先帝起事艰难，其中一半银钱皆来自世家，所以才能容忍他们上蹿下跳这么些年。
先帝曾给出两枚青玉令，其中一枚就在王家手上，他没想到一向以大局为重的王松清竟会用青玉令来换韦七死，平日也没见着他有多疼爱王渊。
王松清见皇帝半晌没有回应，抬起一张泪痕斑驳的老脸：“陛下！若韦七有证据表明我孙儿确实参与此事，且将他一个不过十二的孩童如何行事清清楚楚道个明白！老臣也就认了，王家也容不得这孽障，但她什么证据也没有，凭什么决定我孙儿的生死！”
“我呸！”
林筠给她的信看完就烧了，可那页纸上的内容永永远远刻在她脑海中。
还道个明白，她怎么可能让那些事重现人间。
韩崧爱干净，就算死也得清清白白、毫无污浊的去。
“果然是老畜牲养出的小畜牲，难怪能教的出那么个祸害。”
韦七对上王松清阴骘的眼神，笑得越发灿烂：“王大人，你真以为你孙儿是死于我手吗？不，是死在你的手上、朱氏手上、你王家每个纵容他的人手上！王渊死不足惜！”
王松清紧紧捏着手中青玉令朝前跪行几步：“陛下！老臣只求陛下赐韦七一死！就算不为我王家，也为这律法公正。正如萧大人所言，若人人皆学韦七这般，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恩恩怨怨何时能断，百姓又岂能安宁！您是盛朝君主，切不可因为同情就开了先例！”
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自帘后传来。
“律法当真公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