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筠收拾完陶瑞立刻回了云水院。
“乔乔呢?”
“小姐回来取完药就走了,说去鬼市一趟。”
林筠和小满怀里的煤球大眼瞪小眼,那黑猫只露出个毛绒绒的肚皮,半死不活瘫着,小满喂它一口吃一口。
他抽了抽嘴角,好心提醒道:“这猫好像胖了些。”
“没有啊。”小满收回小鱼干,将它提起来颠了颠:“前几日煤球不回家,都饿瘦了。”
“喵~”
煤球讨好地蹭了蹭小满手心。
“……”
林筠无言以对,他记得这猫是温祭酒养的吧,怎么就稀里糊涂成他们家的了。
林筠刚想走又顿住脚步:“她身边是不是还带着一个陌生男人。”
小满想了想,好像是有个人被段行舟一直扛在肩上:“叫……萧什么梦来着。”
萧怜梦!
林筠记得清清楚楚,那个说要给乔乔做小的人!
之前他在醉风楼推开门时那人下意识一抖,避开了他的视线,又被长发遮住半张脸,导致他没认出来。
中药是真,装糊涂也是真!
乔乔年少不知事,极易被美色迷了心窍。
林筠心里着急,下定决心等林乔回来要同她好好说说,他刚走出云水院院门,就见着在泠音湖边吵架拉扯的夫妻俩。
“好啊林逸安,我说你们父子怎么突然让乔乔去云台,敢情是利用我女儿。”
“什么你女儿,那也是我女儿。”
喻灵踹了他一脚就往云水院走:“滚!老娘就没见过你这么当爹的,这次若不是乔乔机灵,她日后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也就你爹不在家,不然我连他也骂!”
林逸安跟在后头:“乔乔带着人出门去了,云水院没人!”
喻灵脚步一顿,直接坐在湖边的假山石堆上抹起泪来:“娘怎么走得这么早,这个家就没一个人拿我女儿当回事,乔乔才回家就被你们推出去,要是娘在就好了。”
“这话你可别当着老爷子面说。”
“说说说!我就说!”喻灵正当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就一把将林逸安推进湖中。
林逸安完全没防备,灌了一大口水才勉强站稳,衣袍紧紧贴在身上,发髻湿哒哒散落下来。
喻灵别开眼:“你和你爹过去吧,等乔乔回来我就带着她远走高飞,你们这群当官的爱怎么斗怎么斗!别想将我女儿扯进去!”
说完扭头就走。
林逸安抖了抖湿漉漉的袖袍,最后无奈叹了口气。
在其位谋其政,盛朝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可世家那群人都盯着手里的权势不肯放。
百年世家,树大根深,哪儿都爱掺和一脚,若为国为民倒也罢了,偏偏生了蠹虫。
而今北幽虎视眈眈,陛下也不能师出无名整治那些人,否则牵一发动全身极易生乱。
林筠那小子动起手来比他们还狠,旁人根本不敢招惹到他身上,选择将乔乔推出去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那丫头在云台可没半分收敛的意思,指不定心里门清。
林筠这时才悄悄走出来,从前爹娘吵架时娘就总说要收拾包袱去闯江湖,不过当时都说的是带上他,现在连他也不带了。
湖里的林逸安狼狈不堪,发间还夹着几根绿油油的水草,他听见动静抬头一瞧:“看什么看,还不快扶你老子一把。”
林筠走远了些:“湖水又不深,爹您老当益壮,自己爬吧。”
说完他就奔着喻灵的方向跑了。
臭小子!
他才三十六,怎么就老当益壮了!
林逸安捋起衣袖,刚准备爬上岸就听见远处母子二人的对话,差点又失足摔下去。
“什么!你说有狐狸精勾引你妹妹!”
“娘……你小声些!”
——
鬼市药堂
原本的破败茅草屋经过一番修缮,早已褪去原本那股潮湿霉味。
漏风的窗棂糊了新纸,被虫蛀的木门也换成了结实的榆木,看守鬼山岳那三人所住的瓦舍改成了病人休养的地方,门楣上还添了两盏羊角灯,将站在门前的两个姑娘笼罩在昏黄的光晕里。
“红色这瓶是治内伤的药,蓝色这瓶抹在外伤处,这个盒子里是祛疤的药……”
林曦小心接过递来的药,素来冷着的脸浮现几分动容。
“小姐本不必亲自跑这么一趟。”
她和霍乘风隔段时间便会轮流回趟林府,另一个则守在浮生阁,但上次霍乘风回了一趟后说小姐想她,之后几次都换她回去。
“没什么麻烦的,反正将萧怜梦送回来也得走这一遭。”
这时霍乘风走上前来:“小姐,鬼山岳求见,说有东西托您转交给夫人。”
……
鬼山岳看起来精神好上不少,虽还是从前那副打扮,但双目清明,说话的中气也足了些,他递上一本册子:“前些时日夫人派人送来一个轮车,老朽实在用不惯,但夫人的好意心领了。这是最近才抽空整理的药方,我鬼山岳身无长物,唯有一身医术还算过得去,也不知夫人用不用得上。”
“能用得上。”林乔接过便直接揣进怀里:“我娘回家后常常夸您医术高明,原想直接请教又怕冒犯,她若看见这些药方定然十分欢喜。”
鬼山岳乐呵呵笑着,像是想到什么,当即敛了笑冲林乔行了一礼: “多谢阁主救小梦一命。”
“不必言谢,他也是受我连累,他的伤可还好?”
“裂开了几道伤口,问题不大,他年纪轻,恢复得总要快些。”
鬼山岳余光扫过林乔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心中叹了口气,他走到一旁将药材收拢,状似无意般提起:”小梦这人一向将恩情看得比天大,虽说他出身不好,但当年就因为我给了他一口吃食,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鬼市,就算后来那些人逼我为他们谋利也没离开。”
“那孩子就是个直肠子。”鬼山岳直起身看着林乔,目露恳求:“若……若他说了什么冒犯阁主的话,还请阁主莫要计较。”
林乔神色顿了顿,若指的是叫她“娘”这件事……平白得个这么大儿子,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但若是其他……鬼山岳为何看起来这般忐忑,她又不吃人。
“他醒了吗?我去看看他。”
林乔话音一落,身后的瓦舍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动,伴随着叮铃咣当的桌椅碰撞声。
她看向鬼山岳,后者一张老脸臊得通红。
没出息!
鬼山岳扭头就朝药堂里走,谁爱管谁管,他一把年纪都没个伴,也是脑子抽了才想掺和年轻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