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死了。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在黑石镇狭窄的街道和压抑的空气中激起了层层恐慌的涟漪。一个孩子，因为一块捡来的面具残片，以一种如此诡异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未知所带来的恐惧，远比已知的危险更令人窒息。
老莫的店铺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莉亚带来的消息让这位一向沉稳的情报商人也失去了方寸，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柜台，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用自己的血……画满了笑脸……”老莫喃喃自语，脸色铁青，“是‘标记’……还是……某种仪式的开端？”
沈知意沉默地站起身，白金色的眸子深处仿佛有冰焰在燃烧。“带我去看看。”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下了莉亚的惊慌和老莫的焦躁。
莉亚看了一眼老莫，得到后者微微颔首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颤抖的声线：“好，请跟我来。”
辛的“住处”是小镇边缘一个利用废弃管道改造的狭小空间，门口此刻已经聚集了一些面色惶然的居民，他们低声议论着，看到沈知意和老莫到来，立刻如同受惊的鸟雀般散开，只敢远远窥视。
狭小的管道内部，景象触目惊心。
墙壁上，地板上，甚至低矮的穹顶上，都用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涂抹着无数个扭曲、夸张的小丑笑脸。那些笑脸大小不一，线条癫狂，仿佛承载着作画者临死前所有的恐惧与疯狂，汇聚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笑面地狱”。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层面的污秽感，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辛瘦小的尸体蜷缩在角落，脸上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惊骇，双眼圆睁，瞳孔涣散，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了无法理解的大恐怖。他的右手食指指尖破损严重，正是用作画的“笔”。
莉亚忍不住别过头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就连见多识广的老莫，眉头也紧紧锁死，脸色难看至极。
沈知意面无表情地扫过那些血色的笑脸。在她的白金眸视野中，这些图案不仅仅是颜料，更是一种……能量的载体。一丝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粘稠冰冷的疯狂意念，如同蛛网般附着在这些血痕之上，并且还在极其缓慢地吸收着空间中弥漫的恐惧情绪，微微搏动着，如同活物。
她伸出指尖，一缕比发丝更细的白金光丝探出，小心翼翼地触碰向墙壁上的一处血痕。
就在接触的刹那——
“嘻嘻……”
“来玩呀……”
“加入……永恒的……欢笑……”
无数混乱、扭曲、充满了恶意的低语声，如同潮水般骤然涌入沈知意的脑海！那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试图钻入她的思维缝隙，扭曲她的认知，勾起她内心最深处的负面情绪！
若是寻常人，甚至精神力稍弱的超凡者，在这一下冲击之下，恐怕立刻就会心神失守，沦为疯狂的俘虏。
但沈知意灵魂深处，白金色的“心火”只是微微一荡，散发出稳定而温暖的光辉。那些疯狂的呓语撞在这层由根源之力构筑的屏障上，如同冰雪遇上烈阳，瞬间消散大半，只剩下一些无意义的、令人烦躁的余音。
她冷哼一声，白金光芒微微增强，如同无形的扫帚，直接将附着在血痕上的混乱意念强行驱散、净化。
墙壁上那一小块被净化区域的血色笑脸，颜色似乎黯淡了一丝，那股令人不适的波动也减弱了。
“是精神污染，而且具有成长性和传染性。”沈知意收回光丝，语气冰冷地判断，“这些图案本身，就是一个放大和传播‘疯狂低语’的媒介。接触越多，心神失守越快。”
老莫倒吸一口凉气：“您的意思是……这不仅仅是对辛的迫害，更是在将整个黑石镇……变成一个培养恐惧和疯狂的温床？”
沈知意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越过那些癫狂的笑脸，落在了辛尸体下方，那片被血迹浸染最深的区域。在那里，一些看似杂乱的血痕，隐隐构成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隐晦的图案轮廓。
她走上前，无视那浓重的血腥气，蹲下身，仔细辨认。
那并非笑脸，而是一个由无数扭曲线条和奇异符号构成的、类似法阵的图案。它极其不完整，似乎辛在绘制到一半时便力竭身亡，或者……他的生命和灵魂，只够完成这个法阵的“引子”？
“这是什么？”莉亚强忍着不适问道。
老莫凑近看了看，摇头表示从未见过。
沈知意凝视着那未完成的血阵，体内的白金光芒自主加速流转，一种源自规则层面的厌恶与警惕感油然而生。这法阵散发出的气息，与“心火”的秩序、创造特性截然相反，充满了混乱、扭曲与……献祭的味道。
她尝试将一丝极细微的感知探入法阵的纹路。
瞬间，一幅模糊而惊悚的画面碎片，如同闪电般掠过她的意识——
无尽的黑暗虚空中，无数张戴着各式小丑面具的身影在狂舞，他们围绕着某个巨大的、不可名状的存在，吟诵着亵渎的篇章。而下方，如同黑石镇这样的聚集地，如同星火般点缀在破碎的版图上，每一个聚集地上空，都隐隐浮现出类似的、由恐惧与绝望能量构成的血色法阵……这些法阵的能量，正如同百川归海，汇向虚空中央那巨大的存在！
画面戛然而止。
沈知意猛地收回感知，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她明白了。
黑石镇，并非特例。
这很可能是一场波及范围极广的、由“欢笑假面”策划的，以无数类似聚集地为祭品的……庞大献祭仪式！辛的死，他画下的这些笑脸和未完成的法阵，只是这个庞大仪式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启动节点”！
他们的目标是什么？滋养那个虚空中的巨大存在？还是为了达成那个所谓的“终极笑话”？
无论是什么，都必须阻止！
沈知意站起身，白金色的光芒不由自主地透体而出，将狭小空间内的阴森和污秽感驱散了不少。她看向老莫和莉亚，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立刻疏散所有居民，离开这个房间，远离这片区域。通知下去，任何人不得接触、观看这些血色图案！”
老莫从她的语气和神色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远超想象，立刻对莉亚吼道：“快！按大人说的做！召集守卫队，强制执行！”
莉亚不敢怠慢，慌忙冲了出去。
就在这时——
“嘻嘻嘻……”
“哈哈哈……”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墙壁上、地面上，那些原本只是静态的血色笑脸，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嘴角的弧度开始扭曲、变动，发出了层层叠叠、忽远忽近的诡异笑声！这笑声并非实体声音，而是直接在所有身处附近的人脑海中响起！
刚刚跑到门口的莉亚和几名闻讯赶来的守卫，顿时抱着头发出痛苦的闷哼，眼神开始变得涣散、混乱。
甚至连老莫也身体一晃，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
唯有沈知意，在白金心火的守护下岿然不动。她眼中厉色一闪，正欲全力催动力量净化此地——
突然，她感觉到脚下那未完成的血色法阵，猛地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不仅仅针对物质，更针对能量和灵魂！
同时，整个黑石镇所在陨石的外部虚空中，空间开始不自然地扭曲，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手，正在试图将这块陨石……从现实的坐标上“抹除”！
献祭仪式，被提前激活了！
“不好！”老莫强忍着脑海中的疯狂笑声，嘶声喊道，“空间锚点……在失效！我们被……被锁定了！”
沈知意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岩层，看到了那片正在扭曲、试图将黑石镇拖入未知领域的虚空。
“欢笑假面”……他们不仅仅是散布疯狂，他们是要将整个黑石镇，连同所有居民，作为祭品，彻底献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