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顿住,微微撑起身,在昏暗中凝视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被拒绝的怒火和一种更深沉的、我无法理解的痛苦。他喘息着,声音沙哑而危险:
“你就这么排斥朕吗?年年?”他的手指用力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正视他,“告诉朕,你就这般不愿朕碰你?”
我咬着唇,倔强地瞪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和恨意。
他看着我眼中的恨,像是被刺痛了,语气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委屈的质问:“年年,你是朕的娘子!明媒正娶,入了皇室玉牒的妻!”
妻? 我心中冷笑。一个连孩子都护不住的妻?一个被妾室欺压、连公道都要不到的妻?一个只是别人影子的妻?
“你喝多了,”我重复着,声音冷得像冰,“你看清楚,我是沈微年,你走开!”
许是我的话彻底激怒了他,抑或是酒精放大了他某种执念。他不再给我说话的机会,用更加强势的力道禁锢住我所有的反抗,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再次落下,堵住了我所有未出口的斥责和诅咒。
罢了…
挣扎渐渐微弱,不是因为顺从,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我知道,在这深宫,在这绝对的皇权面前,我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畔。我闭上眼,不再看他,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他摆布。身体纠缠,气息交融,但我的心,却仿佛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冷眼旁观着这具躯壳承受着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倦极,沉沉睡去,手臂却依旧占有性地环在我的腰间。
我轻轻挪开他的手臂,披上衣衫,赤足走到窗边。夜风带着刺骨的寒凉,却吹不散我满身的黏腻感和心底的寒意。我抱着膝盖坐在窗下的软垫上,望着窗外檐下那盏孤灯,毫无睡意,只觉得身心俱疲,空荡得厉害。
夜深人静,身后传来他模糊的梦呓。
起初听不真切,后来,那断断续续的词语,却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我的耳膜,刺入我的心肺。
“对不住……是朕…对不住你……”
……对不住……
果然。即使在梦中,他心心念念,满怀愧疚的,也永远是我的嫡姐,沈明珠。今夜见到她了,所以激起了他心中的爱意,转而发泄在我这个替身身上吗?真是可笑又可悲。
“年…..爱你………”
我猛地一怔,他……在叫谁的名字?爱谁?
就在我心神震荡,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的瞬间,一具温热的身躯从背后贴了上来,有力的手臂环住了我的腰,将我从思绪中惊醒。
他醒了。
他把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种罕见的,近乎脆弱的情愫,在我耳边低声呢喃:
“年年…我们以后好好的,好吗?”
“忘了过去那些不愉快,我们重新开始。给朕生个皇子,我们的孩子…朕会好好待你,好好待他…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恳求,仿佛刚才梦中那句模糊的“爱你”和“对不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我僵硬地被他抱着,没有回应。
好好的? 如何能好? 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横亘在我们之间。 柳如兰和那个病弱的皇子,像一根刺,扎在我的心头。 而他心中那个永远抹不去的白月光,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他此刻的温情,是因为梦到了嫡姐而产生的移情?还是因为见到谢长卿后产生的莫名占有欲?抑或是…真的有那么一丝,对我沈微年的愧疚和…情意?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心死了太多次,早已不敢再信,也不敢再有任何期待。
我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那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仿佛要将自己也融进这片无尽的黑暗里。
良久,我才极轻极轻地,几不可闻地,仿佛叹息般地说了一句:
“夜很深了,明日还要早朝,安歇吧。”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早已回不去了。 从那个孩子失去的那一刻起,从他选择偏袒柳如兰的那一刻起,从他心里永远装着另一个女人的那一刻起…… 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