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门合拢的刹那,青铜鼎底纹泛起的血光尚未褪去。
严冰雪抱紧肩头虚弱的风宝,脚步未停,心中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知道,那血光背后隐藏的秘密,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
火折微光映着她指节发白的手,那张拓下的符文纸紧贴掌心,墨迹尚湿。
“地图。”她开口,声音压得极低,“还没完。”
风宝翅膀轻颤,爪心那片烧黑的金属片仍在发烫。
她将它重新贴回鼎底交汇处,符文应声亮起,灰雾再度升腾,却不再凝成人影。
而是浮现出一片冰原投影:山脊如刀,裂谷纵横,九处光点环列四周,其中八点黯淡,唯极北一点幽蓝闪烁,似有脉动。
“九鼎共鸣……不是同时启动。”
她蹲下身,药粉洒出,在地面勾勒星轨,“是信号传递。一鼎引气,八鼎继发,最终汇于极北——那是终点,也是源头。”
慕容轩站在她身后半步,目光落在投影中央那座高台之上。
蓝光核心轮廓分明,形如坠落巨物,边缘残损如翼。
“像船。”他说。
“不是船。”严冰雪摇头,“是门。”
她取出竹简摊开,星图与投影重合,分毫不差。
唯有极北坐标为新增,旁侧刻着一行小字:“第九轮回,终得同归。”字迹与龙脉石背面如出一辙。
风宝突然抬头,翅尖指向鼎腹内壁那行小字。它爪子在地上划动,写下两个字:圣子。
“你说黑袍人是圣子?”她问。
风宝点头,又写下:他在等你。
空气骤然凝滞。
严冰雪缓缓站起,将拓纸收入袖中,指尖触到一片薄刃。
那是她藏在药囊夹层的信号弹,风宝昨夜悄悄塞进她袖口的“加俸预支”。
她不动声色,将信号弹滑入指缝,同时,她不动声色地将一管神经稳定剂贴身收好。
她低头整理药囊,指尖微动,药液注入指腹皮下——若真动手,她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你是来劝我的?”她抬头,目光直视他,“还是来拦我的?”
慕容轩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剑出鞘三寸,寒光映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蓝。
“圣子命你即刻启程。”他说,声音已不似人语,“前往极北,完成第九轮回。”
剑尖抵上她后心。
风宝挣扎着展翅,却被她轻轻按住。
“原来如此。”她轻笑一声,“他们不是杀了三皇子,是把他‘唤醒’了。用龙脉石,用鼎,用那些被锁住心脉的人——唤醒他记忆里的东西。”
慕容轩剑尖微颤:“你若反抗,心脉将随鼎同鸣。”
“那你呢?”她缓缓转身,正对他的剑锋,“你的心跳,还是你的吗?还是说,你也曾是那一世的人?”
他瞳孔一缩,眼中蓝光忽明忽暗,似有挣扎。
就在此刻,她拇指一弹,信号弹直射鼎口。
红光冲天。
轰然巨响中,密室石门炸裂,一道玄影破尘而入,剑光如电,直取慕容轩面门。
剑风掀开他的衣领,露出颈侧一道蛇形刺青,正与邪教暗卫同源。
尉迟逸风,皇城司暗卫首领,曾与慕容轩共事多年,深知其过往与秘密。
他落地无声,剑尖挑落慕容轩面具,冷视其面。
“他不是叛。”他声音如冰,“是被‘唤醒’了。”
慕容轩踉跄后退,手中长剑横挡,招式狠辣却破绽频出,像是身体在动,灵魂却在抗拒。
严冰雪趁机后撤,将风宝护在身后,手中药囊一抖,三枚毒针隐于指间。
尉迟逸风不退反进,剑势如潮,逼得慕容轩节节败退。
一招“回风拂柳”,剑脊拍中其腕,长剑脱手飞出,钉入石壁。
“你还记得三十七岁那年,在北境雪原救下一个快冻死的孩子吗?”
尉迟逸风冷声问,“你说他眼神像极了你死去的弟弟。可那孩子,根本不是人。”
慕容轩呼吸一滞。
“他是圣子的第一具傀儡。”尉迟逸风逼近,“而你,是他埋得最深的一颗子。”
严冰雪忽然出声:“鼎底符文在升温!再不关闭,地图会自毁!”
尉迟逸风头也不回:“你关鼎,我制人。”
她立刻返身扑向青铜鼎,手指疾转三枚铜环左三圈,右两圈,中不动。
鼎身震动,投影开始扭曲,唯有极北光点依旧明亮。
“不行!”她咬牙,“中枢未断!它还在向外传输信号!”
风宝挣扎着跃上鼎沿,爪子猛拍鼎耳机关。
一声闷响,投影骤然放大,冰原高台全景浮现:黑袍人立于中央,双手结印,台下数十傀儡军列阵而立,胸口龙脉石幽光闪烁。
镜头拉近,其中一人面容清晰——正是王府失踪的七名侍卫之一,眼中有蓝光流转,似醒非醒。
“他们还没激活。”严冰雪低声道,“但时间不多了。”
尉迟逸风一脚踹开扑来的慕容轩,反手将他按在墙上,铁链缠腕,咔嚓锁死。
“你不是他的对手。”慕容轩喘息着,眼中蓝光渐盛,“圣子知道你会来,他知道你会救她。这一切都是他布的局。”
“我知道。”尉迟逸风冷眼以对,“所以他算漏了一点我从来不是一个人来。”
话音未落,密室外接连响起脚步声,暗卫列阵而入,刀出鞘,弓上弦,封锁四角。
严冰雪最后一次转动铜环,鼎口灰雾散尽,投影消失。
她迅速将拓纸与竹简收入怀中,俯身拾起那片烧黑的金属片。
曾在风宝爪心发烫、与鼎底共鸣之物,此刻依然带着余温,仿佛与未知之处保持着神秘联系。
“地图到手。”她站起身,看向尉迟逸风,“下一步,不是上报皇帝。”
“我知道。”他松开被制的慕容轩,任其瘫坐于地,“是瞒住所有人,包括皇城司。”
她点头。
“因为内鬼不止一个。”她目光扫过慕容轩颈侧刺青,“而你,曾经是唯一能调动皇城司而不被怀疑的人。”
尉迟逸风蹲下身,直视慕容轩双眼:“你还有多少记忆被封着?你知不知道自己曾亲手杀过多少人?”
慕容轩嘴角抽动,似想说话,却只发出沙哑低吼。
风宝扑腾着飞到严冰雪肩头,爪子一扬,递出一块焦布,太医院药童服制的一角,梅花残纹清晰可见。
“药童。”她接过,眼神渐冷,“他们从太医院抓人练傀,有人里应外合。”
尉迟逸风站起身,剑归鞘,声音沉如铁:“现在我们有三件事要做。”
“第一,封锁当铺,任何人不得进出。”
“第二,查清太医院近月失踪人员名单。”
“第三——”他看向严冰雪,“你必须立刻回王府,炼解毒药,救风宝。”
她摇头:“我不走。”
“你必须走。”他语气不容置疑,“风宝若死,我们再无破鼎之机。而你,是唯一能解圣子机关的人。”
她盯着他,半晌,终于点头。
尉迟逸风转身下令:“押慕容轩入地牢,单独关押,不得与任何人接触。传令暗卫,封锁全城药铺,彻查龙脉石流向。”
严冰雪抱起风宝,脚步未动。
“还有一件事。”她说。
尉迟逸风回头。
“极北基地的核心蓝光,形状像飞船残骸。”她盯着他,“而三十八年前,北境确有一物坠落,朝廷封锁消息,说是陨石。但那东西根本不是大周之物。”
尉迟逸风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知道。”
她盯着他:“那你是否也记得,三皇子临死前,说过一句话?”
“什么?”
“他说!”她一字一顿,“‘我不过是替身,真正的我,还在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