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工作持续了三天。白天,周凡和苏念在烈日下忙碌:用船上备用的玻璃钢修补材料和树脂,从内部小心翼翼地填补、加固左舷那道凹痕;用砍来的坚韧藤蔓和木棍,配合工具,终于将那扇变形的舱门勉强修复到可以关紧锁住;彻底检查和紧固了所有松动的设备与支架。他们还用接来的岩缝淡水,补充了船上水箱,并晾晒清洗了在风暴中弄脏的衣物和被褥。
夜晚,则是属于休憩和筹划的时刻。他们不敢在丛林深处生火,但在这片开阔的泻湖沙滩上,远离植被,点燃一小堆篝火是安全的。
第一晚点燃篝火时,元宝表现得既兴奋又警惕。它围着跳跃的火焰打转,嗅着木材燃烧的气味,时而好奇地靠近,时而又被突然爆出的火星吓得跳开,最终选择趴在周凡和苏念中间,既能感受温暖,又有主人保护。
篝火成了孤岛生活的中心。火光驱散了夜晚的黑暗和凉意,也驱散了劫后余生的惊悸与孤独感。跳跃的火焰,将三人的影子投在背后的沙滩和船舷上,拉得忽长忽短,仿佛在演绎着无声的皮影戏。
他们围坐在火堆边,吃着烤热的罐头、木瓜,喝着烧开的椰子水。简单的食物,在此时此刻,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周凡用捡来的浮木,粗略地削制着新的桨叶,以替换小艇上那对在风暴中有些破损的旧桨。苏念则借着火光,检查整理着幸存下来的拍摄设备,庆幸核心的硬盘和数据在防水箱中安然无恙,只是损失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外围设备。
话并不多,疲惫的身体需要休息。但沉默并不尴尬,而是一种共享艰辛后、无需言语的默契。他们偶尔交谈,内容也很实际:明天的修复步骤,船上的物资还能支撑多久,如何更好地利用岛上找到的资源,以及,最重要的——下一步去哪里?是尝试修复到足以短途航行,前往最近的、可能有人的岛屿或航道求救?还是等待可能的过往船只?抑或,利用岛上资源做更长期的坚守准备?
火光映照着他们被日光和海风打磨得粗糙的脸庞,也映照着他们眼中跳动的、对未来的思虑。
“船修得差不多了,至少能保证短距离平稳航行。”周凡用木棍拨弄着火堆,让火星升腾,“但玻璃是个大问题,还有,我们对这片海域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风暴过后,航道、岛屿会不会有变化?其他船只情况如何?”
苏念将一块木瓜皮扔进火里,看着它卷曲、燃烧。“卫星电话还是没信号,可能风暴影响了中转,或者设备本身有暗伤。我们等于是暂时与外界失联了。”她顿了顿,看向黑暗中“远舟号”模糊的白色轮廓,“不过,我们有水,有食物补充,船也能动。比最坏的情况好太多了。”
元宝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谈话,它抬起头,看看周凡,又看看苏念,然后凑过来,用湿凉的鼻子蹭了蹭苏念的手背,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表达“有我在呢”。
篝火噼啪作响,伴随着远处丛林夜枭的啼叫和泻湖细微的波浪声。星空在无光污染的小岛上空,显得格外璀璨清晰,银河如一道乳白色的巨川横贯天穹。这景象,与他们在深海航行时看到的并无二致,但心境已迥然不同。那时是自由与探索的豪情,此刻,却多了几分相依为命的凝重与对命运无常的深思。
“等船彻底稳当,我们先绕岛一周,仔细看看环境,也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停泊点或资源。”周凡做出了决定,“然后,试着短途航行出去,看能不能在附近海域找到其他船只的信号,或者辨认出我们的确切位置,再决定下一步。”
篝火的夜晚,是规划与希望的夜晚。火焰温暖了身体,也照亮了前路的迷雾。虽然依旧困在孤岛,与外界的联系中断,但至少他们恢复了行动的能力,有了初步的计划,更重要的是,他们彼此扶持,共同面对。这堆小小的篝火,不仅驱散了孤岛的黑暗,也点燃了他们心中继续前行的微弱而坚定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