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舱内,维克多机长和副驾驶看着那两架侧卫战斗机消失在云海中,依旧处在巨大的震撼中,久久无法言语。
他们刚才经历了什么?
从强行起飞被装甲车追逐,到被挂载导弹的战斗机拦截,再到对方摇摆机翼致敬离去。
这一切,只因为那个年轻人对着无线电说了几句话。
一个承诺。
一个关于备用发动机和维修套件的承诺。
维克多扭过头,看着那个将通话器放回原位的李卫东,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年轻的龙国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真的有能力,为一整个空军飞行团提供一整年的备件?
维克多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他只确认了一件事,跟着这个男人,或许真的能活下去,而且能活得很好。
“继续飞,按预定航线。”李卫东的声音打破了舱内的寂静,他脸上恢复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
“是……是,老板。”维克多连忙点头,重新握紧了驾驶杆。
飞机摆脱了最后的威胁,平稳地向着东方,向着日出的方向,继续航行。
机舱内,当乘客们看到那两架悬在窗外的“催命符”调头离去时,爆发出的不是欢呼,而是一种虚脱般的寂静。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感便席卷了每一个人。
但很快,这种疲惫就被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对未来的憧憬所取代。
他们自由了。
真的自由了。
人们开始交头接耳,声音从一开始的压抑,逐渐变得热烈。
“我们安全了!真的安全了!”
“上帝,我以为我要死在自己国家的导弹下了。”
“接下来我们会去哪里?中国……会是什么样子?”
迷茫,期待,还有一丝隐藏的不安,在空气中弥漫。
李卫东对着卡捷琳娜示意了一下。
卡捷琳娜会意,走到机舱中部,先是轻轻拍了拍库兹涅佐夫的肩膀。
这位发动机领域的泰斗从沉思中抬起头,看到了李卫东投来的鼓励的视线。
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
瞬间,整个机舱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位德高望重的专家身上。
“各位,安静一下。”
库兹涅佐夫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他环视着一张张熟悉的,带着疲惫和期盼的脸庞。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我们离开了故土,前途未卜。但是,我想告诉大家,我们不是去流浪,我们是去创造!”
“李先生,我们的新伙伴,他向我承诺的,不是一堆没有温度的美元,而是一个全新的平台!”
“在那里,我们不需要为了半块黑面包去排队,我们的孩子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我们的家人能得到最妥善的照顾。”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昂,灰色的眼珠里重新燃起了光。
“更重要的是,我们将拥有自己的实验室,充足的经费,以及一个能够让我们把脑子里的图纸,变成现实的舞台!”
“我们将不再需要看着自己毕生的心血,在仓库里慢慢生锈,腐烂!我们将继续我们的事业,让那些伟大的设计,重新发出轰鸣!”
库兹涅佐夫的话,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每个人的心里。
是啊,他们选择离开,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尊严,为了理想!
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穷尽一生所学,却无处施展,最终只能与酒瓶为伴的痛苦,比贫穷更折磨人。
现在,一个全新的机会摆在面前。
人群中,骚动停止了,取而代de是愈发灼热的呼吸。
几个小时的航程,在众人的期待中过得飞快。
飞机的高度开始下降,舷窗外的天空,由深邃的墨蓝,变成了灿烂的金色。
一轮红日,正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
“我们快到了。”卡捷琳娜轻声说。
她看着窗外下方,那片广袤而陌生的土地,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终于,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飞机的起落架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
图-154客机在长长的跑道上滑行,最终稳稳停下。
发动机的轰鸣声逐渐熄灭。
世界,安静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舱门,会是冷冰冰的海关人员和审查官吗?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舱门缓缓打开。
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景象。
没有海关,没有警察。
停机坪上,站着一队人。
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身材不高,但站姿如松,身上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
他的脸上,挂着温和而真诚的笑容。
他就是那个在电话里,用“国士无双”四个字,打动了库兹涅佐夫的,国家级合作方的负责人。
负责人带着几名助手,快步走上舷梯。
他没有先去找李卫东,而是径直走到了第一个走下飞机的库兹涅佐夫面前,伸出了双手,紧紧握住。
“库兹涅佐夫先生,欢迎回家!”
一句中文,虽然发音有些生硬,但那份真诚却穿透了语言的隔阂。
旁边的翻译立刻将话语传递过去。
库兹涅佐夫愣住了。
回家?
这个词,让他这个异乡人,眼眶瞬间就红了。
负责人没有多言,只是用力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转向下一位专家。
他与每一位走下飞机的专家,无论职位高低,都一一握手。
“欢迎你们,祖国需要你们!”
“一路辛苦了。”
“欢迎来到新的家园。”
一句句朴实却温暖的话语,一个个用力的握手,让这些在故国备受冷遇的专家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
他们不是被“买”来的商品,而是被郑重邀请回家的“国士”。
许多人握着手,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
停机坪的另一侧,一排崭新的大巴车早已整齐地排列等候。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专家和家属们登上了巴士。
他们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却发现所有的车窗,都被厚厚的深色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景象。
这份滴水不漏的保密措施,非但没有让他们感到不安,反而生出一种被高度重视和保护的安全感。
巴士车队缓缓启动,没有人知道他们被带向何方。
但所有人的心里,都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巴士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片全新的天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里像是一个独立的小镇,一栋栋崭新的米白色公寓楼错落有致,楼间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儿童游乐设施。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每个人,每个家庭,都被分配到了一把钥匙。
库兹涅佐夫用微微颤抖的手,打开了属于他的那套公寓的门。
一个宽敞明亮的三室一厅。
客厅里摆放着全新的沙发、电视,茶几上甚至还摆放着一盆盛开的兰花。
厨房里,崭新的冰箱被打开,里面塞满了新鲜的蔬菜、肉蛋和牛奶。
他的小孙女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冲进了其中一个房间。
房间里,不仅有一张可爱的儿童床,书桌上还堆放着各种崭新的玩具和画笔。
库兹涅佐夫的妻子捂住了嘴,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走遍了整个屋子,抚摸着崭新的家具,感受着暖气片传来的温度,看着阳台上洒满的阳光。
这一切,真实得像一个梦。
这种超越了所有想象的尊重和细致入微的安排,彻底击溃了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和不安。
他们得到的,不仅仅是一份工作,一个住所。
而是一个被彻底尊重的,全新的生活。
库兹涅佐夫看着喜极而泣的家人,再也抑制不住,这个坚毅了一辈子的老人,转过身,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在所有人安顿下来,沉浸在激动与喜悦中时,李卫东与那位中山装负责人,正并肩走在公寓区安静的林荫道上。
“辛苦了,卫东同志。”负责人递过来一根烟。
李卫东摆了摆手,没有接。
“这只是开始。”他看着不远处公寓楼里透出的温暖灯火,声音平静。
负责人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收敛,多了一分严肃。
“没错,欢迎回来。”
他停下脚步,郑重地看着李卫东。
“第一批‘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我们需要一片更广阔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