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落”两个字，如同两把冰冷的利剑，透过无线电，刺穿了驾驶舱内所有人的耳膜。
维克多机长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在收到了“恐怖分子劫机”这样的指令后，前方的战斗机飞行员有绝对的权限开火。
驾驶舱内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看向了李卫东。
这个创造了一系列奇迹的年轻人，此刻，脸上第一次失去了那种云淡风轻的从容。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德米特里那边肯定在想办法，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跟对方解释？说这是商业行为？
别开玩笑了。
在对方的雷达上，他们就是一架“叛逃”的飞机。
怎么办？
真的要赌德米特里能在对方开火前，摆平防空司令部吗？
李卫东不喜欢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他深吸一口气，从副驾驶手里，一把拿过了无线电通话器。
“老板？”维克多惊愕地看着他。
李卫东没有回答，只是按下了通话键。
他没有废话，也没有任何解释。
因为他知道，对一个已经准备扣动扳机的士兵来说，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你必须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让他放弃开火的理由！
李卫东看着窗外那两架如同幽灵般伴飞的苏-27，用平静但清晰的中文说道：
“我是李卫东。”
他顿了顿，对身旁的卡捷琳娜偏了偏头。
卡捷琳娜立刻心领神会，用同样清晰、标准的俄语，将他的话同步翻译出去。
“让你们的指挥官听电话。”
李卫东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了苏-27长机飞行员的耳机里。
飞行员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一个被劫持的乘客想跟指挥官通话？
他刚想开口呵斥。
李卫东的下一句话，通过卡捷琳娜的翻译，紧接着砸了过来。
“我用你们整个飞行团，未来一年的全部备用发动机和维修套件，换我的飞机安全离境。”
“……”
无线电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长达十几秒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27的王牌飞行员阿列克谢，握着操纵杆的手，猛地一僵。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高空缺氧，出现了幻听。
什么？
备用发动机？
维修套件？
整个飞行团……未来一年？
这个龙国人……疯了吗？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阿列克谢的大脑一片混乱，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他按下了另一个通讯按钮，将这段诡异的通话，直接转接到了后方的防空指挥部。
……
“将军！目标客机有通讯接入！对方自称……李卫东！”
“他说……他说……”通讯官结结巴巴，不知道该如何复述那段堪称离谱的话。
安德烈耶夫少将一把抢过耳机，亲自接听。
李卫东那平静的声音，和卡捷琳娜清晰的翻译，一字不差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我用你们整个飞行团，未来一年的全部备用发动机和维修套件，换我的飞机安全离境。”
轰！
安德烈耶夫的脑子里，仿佛被引爆了一颗炸弹。
沃罗诺夫的命令……德米特里的警告……瞬间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眼前，只剩下了那几个词。
备用发动机！
维修套件！
作为利佩茨克空军基地的直属指挥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部队的窘境。
因为缺少零件，尤其是核心的AL-31F发动机备件，他手下最精锐的“红色中队”，已经有超过三分之一的苏-27，像一堆废铁一样趴窝在机库里！
飞行员们因为飞行时数不足而怨声载道。
地勤人员只能靠着“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勉强维持着剩下飞机的运转。
他为了几个小小的液压泵零件，都要亲自去跟后勤部门的官僚吵得面红耳赤。
而现在……
这个叫李卫东的龙国人，在电话里，轻描淡写地说，要给他……一整年的备件？
这已经不是诱惑了。
这是救命的甘霖！
这是能让他整个飞行团，重新焕发生机的唯一希望！
一个遥远的，来自克格勃的命令。
一个同样遥远，来自总参的警告。
和一个近在眼前，能解决自己最大困境，能让自己的兵有飞机开，能让国土防空重现荣光的……天价交易。
该怎么选？
安德烈耶夫的内心，进行着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必须执行沃罗诺夫的命令。
但现实的困境，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想起了那些因为没有飞机开，只能在模拟器上日复一日训练的王牌飞行员们，那一张张充满渴望和失落的脸。
他想起了地勤主管那近乎哀求的报告：“将军，再没有零件，我们的‘侧卫’就真的飞不起来了！”
沃罗诺夫的怒火，能让他的飞机重新飞起来吗？
不能。
但这个李卫东……或许真的能。
安德烈耶夫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坚定。
去他妈的规矩！
去他妈的命令！
没有什么，比让自己的部队重新拥有战斗力更重要！
他拿起送话器，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几乎是颤抖的声音，下达了新的命令。
“哨兵一号，哨兵二号。”
“取消拦截任务。”
“……护送他们出境。”
无线电那头，苏-27的长机飞行员阿列克谢再次愣住了。
护送？
他没有多问，只是简单地回复。
“哨兵一号收到。”
图-154客机旁。
那两架原本充满杀气的苏-27战斗机，突然做出了一个优雅而标准的战术动作。
它们同时向左侧倾斜，然后向右侧倾斜，最后再摆正机身。
摇摆机翼。
这是国际通用的飞行员礼节，代表着“致敬”与“祝你好运”。
做完这个动作，两架苏-27猛地一拉机头，如同两只矫健的雄鹰，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调头返航，很快便消失在了厚厚的云层之中。
驾驶舱内，维克多机长和副驾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李卫东则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平静地将无线电通话器，放回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