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登基,减免赋税,鼓励垦荒,北方的情况好了些,可水利失修的问题一直没解决。
去年臣中了状元,进入翰林院,每日只是修史撰诏,看似风光,却离百姓太远了。
看着那些卷宗上的民生安乐,臣总想起家乡那些依旧在温饱线下挣扎的乡亲,想起那些因为缺水而荒芜的田地。
臣不想再做这闭门造车的清贵翰林,只想做点实实在在的事,帮百姓修几条水渠,让他们能多收些粮食,不用再受饿肚子的苦。”
朱瑞璋看着张、苏信眼中的真诚,心中微微一动。
他见过太多只想往上爬的官员,像苏信这样放着清贵前程不要,主动请缨去做苦差事的,实属罕见。
“你想修水利、治地方,为何不去找陛下?此事本就是朝廷大政,陛下若点头,没人敢拦你。”
苏信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苦笑道:“王爷,臣找过陛下了,臣在文华殿求见陛下,将心中所想一一说明,恳请陛下准许臣前往北方治理水利。
陛下听后,沉默了许久,只说‘水利乃民生大事,如今皆由秦王统筹,你既有这份心,便去找他吧,他若同意,咱无异议’。”
“陛下让你来找我?”朱瑞璋有些意外,随即了然。
老朱这是把水利大权彻底交给他了,也算是对他的信任。
他看着苏信,语气严肃了几分:“你可想清楚了?离开翰林院,就意味着放弃了快速晋升的机会,
未来几年,你可能要一直在田间地头奔波,与泥土、民夫打交道,甚至可能遇到各种阻力,
轻则被排挤打压,重则可能丢了性命,你不怕?”
“臣不怕!”苏信斩钉截铁地回答,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臣所求的并非高官厚禄,而是让百姓能安居乐业。
若能为百姓修通一条水渠,让他们多收一石粮食,就算吃再多苦,受再多委屈,臣也心甘情愿。
至于性命,臣连饿肚子的苦都受过,还有什么好怕的?”
朱瑞璋心中的赞赏又多了几分,可他并未立刻答应,
而是话锋一转:“你是状元,文章写得好,可修水利、治地方,光有热血和诚心是不够的,还需要真本事。
你懂水利吗?知道如何勘察地形、设计水渠吗?知道如何征调民力、调配物料吗?知道如何应对地方官绅的刁难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苏信一愣,随即坦然道:“王爷,臣实不相瞒,水利的专业知识,臣确实不如工部的技术官;
治理地方的经验,臣也比不上那些任职多年的州县官。
但臣愿意学!臣在翰林院的一年里,通读了《水经注》《河渠书》等典籍,也向工部的官员请教过水利常识。
臣自幼在北方长大,熟悉北方的地形地貌和百姓习性,也知道他们最需要什么。”
“至于征调民力、应对官绅,臣虽无经验,却明白一个道理:人心都是肉长的。
只要臣真心实意为百姓做事,不贪墨一分钱,不苛待一个民夫,百姓自然会支持臣;
至于官绅,若他们肯配合朝廷新政,臣自然礼遇有加;
若他们敢从中作梗,阻碍水利修建,臣相信王爷和陛下不会坐视不管!”
朱瑞璋看着他坦荡的眼神,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需要的正是这种有热血、有诚心、肯实干的人,而不是那些只会空谈祖制、敷衍了事的腐官。“好!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
他转身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去,把书房的舆图带到前厅,再备上笔墨纸砚。”
侍卫应声而去,朱瑞璋领着苏信去了前厅,很快便将一幅巨大的大明舆图铺在了王府前厅的案几上,笔墨纸砚也一并奉上。
朱瑞璋指着舆图上的京畿及北方地区,对张信说:“你说你熟悉北方情况,那你便说说,若让你负责北方水利,你会从何处着手?京畿之地的水渠失修严重,你又有何治理之法?”
苏信走到案几前,目光落在舆图上,手指轻轻点在北平一带:“王爷,北方水利的症结,在于年久失修、分布不均。
元末战乱,各地水渠要么被战火摧毁,要么无人打理,淤塞干涸。
而京畿之地虽离应天不远,却因之前朝廷重心在征战和稳固皇权,水利建设滞后。”
“若让臣负责,臣会分三步走:
第一步,先勘察摸底。
派专人对京畿及北方各州府的水渠、河道进行全面勘察,记录下淤塞、破损情况,标注出急需修复的河段和可以新建的水渠,做到心中有数;
第二步,优先修复关键水利。
京畿之地是大明心脏,应优先修复那些灌溉面积广、影响大的主干水渠,比如永定河周边的支渠、白沟河的灌溉系统,这些水渠修复后,能立刻惠及数万百姓;
第三步,因地制宜建新规。
北方多旱灾,除了修复旧渠,还应修建一些蓄水池、水窖,囤积雨水,以备不时之需;同时,推广分段治理之法,将水渠按区域划分,责任到人,避免出现修而不管的情况。”
他顿了顿,手指又移到京畿地区:“至于京畿之地,臣听闻王爷已决定给修渠民夫发放工钱、管饱饭,这是收拢民心的绝佳之举。
臣以为,还应加上工效考核,根据民夫的出力多少、工程质量好坏发放工钱,多劳多得,这样能进一步调动民夫的积极性。
同时,要严格把控物料质量,水泥、石料等必须符合标准,避免出现豆腐渣工程,让水渠能长久使用。”
朱瑞璋听着苏信的话,频频点头。
苏信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而且考虑得颇为细致,并非空谈。“你说得有道理。
但你要知道,修水利涉及户部、工部、地方官府等多个部门,还可能遇到官员舞弊、官绅阻挠等问题,这些你都有应对之策吗?”
“臣有!”苏信朗声道,
“王爷已设立水利督查司,由杨大人牵头,有锦衣卫监督,这便能有效遏制官员舞弊。
至于官绅阻挠,臣以为,可先晓之以理,告知他们水利修成后,不仅百姓受益,他们的田地也能增产,利益相关,不少人自然会配合;
若有冥顽不灵、故意刁难者,臣会如实上报王爷和督查司,按律处置,绝不姑息!”
朱瑞璋看着苏信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赞叹了一句,这是一个有真水平的。
他拍了拍张信的肩膀,语气郑重:“好!本王准了你的请求!
从今日起,你调任水利督查司副使,协助杨宪统筹全国水利修建事宜,重点负责京畿及北方地区的水利工程。”
“谢王爷!”苏信大喜过望,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臣定不辜负王爷厚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起来吧。”朱瑞璋扶起他,
“本王不要你死而后已,只要你实实在在做事,把水渠修好,让百姓受益。
记住,你是状元出身,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做事要既讲原则,又懂变通,不可刚愎自用,也不可畏首畏尾!”
“臣谨记王爷教诲!”苏信挺直腰板,眼中满是干劲。
朱瑞璋又叮嘱道:“明日你便去中书省找杨宪,让他给你安排具体差事。”
“臣遵令!”张信再次行礼,随后转身离去,脚步轻快,背影中透着一股奔赴理想的决绝。
看着张信离去的背影,朱瑞璋转身去了书房,这回他又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