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乔装成货郎，挑着空荡荡的担子走在京城街头，粗布衣衫掩去了玄色战袍的凌厉，脸上沾着些许尘土，却掩不住眼底的锐利。往日繁华的街道此刻一片死寂，店铺紧闭，行人寥寥，只有东厂番子提着刀四处巡查，马蹄声踏在青石板上，格外刺耳。
“动作快点！这老东西敢私藏东林党人，给我带走！” 几名番子拖拽着一名白发老者，老者挣扎着，哭喊着 “冤枉”，却被番子一脚踹倒在地，拖拽着前行。周围的百姓缩在墙角，敢怒不敢言，眼神里满是恐惧。
沈砚停下脚步，指尖悄悄攥紧了藏在担子下的绣春刀，指节泛白。他认得那老者，是城南的教书先生，为人正直，怎会私藏东林党人？显然是阉党为了肃清异己，随意罗织罪名。
“听说了吗？魏公公要废帝立新了，昨夜宫里头动静很大，皇后都被软禁了。” 两名百姓贴着墙根，低声窃语，声音带着颤抖。
“可不是嘛！东厂番子一夜之间抓了好多人，说是东林党谋反，我看啊，是魏公公要篡位了。” 另一名百姓慌忙捂住同伴的嘴，“小声点！被番子听见，小命就没了！”
沈砚心中一沉，百姓的窃语印证了李全的供词。魏忠贤果然已经动手，京城已是风雨飘摇。他压下心中的焦虑，继续前行，目光扫过街角的告示栏 —— 上面贴着魏忠贤的告示，字迹嚣张，污蔑东林党勾结外敌、意图谋反，号召百姓揭发，悬赏千金。
“一派胡言！” 沈砚心中冷笑，魏忠贤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他刚要转身离开，却瞥见告示栏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锦衣卫旧部凌霜。
凌霜身着青色布衣，装作看告示的样子，眼角的余光却锁定了沈砚。她缓缓移动脚步，走到沈砚身边，压低声音：“沈佥事，跟我来。”
沈砚心中一动，跟着凌霜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内无人，凌霜立刻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塞到沈砚手中：“陆大人被软禁在北镇抚司，由东厂心腹看守，日夜戒备。苏小姐…… 魏公公派人盯着太医院，说是要拿她要挟你。”
沈砚展开纸条，上面是凌霜清秀的字迹，标注着北镇抚司的布防要点和太医院的出入通道，末尾写着 “速去太医院找苏清鸢，张贵妃可为内应”。他捏紧纸条，心中的焦虑瞬间翻涌 —— 清鸢有险，陆炳被困，京城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危急。
“陆大人情况如何？有没有受伤？” 沈砚抓住凌霜的手臂，声音带着急切。陆炳是他的恩师与靠山，如今被困，他怎能不急？
“陆大人暂无性命之忧，但魏忠贤逼他交出锦衣卫兵权，陆大人宁死不从，被铁链锁在牢中。” 凌霜眼中满是担忧，“魏公公的人四处搜捕你，说抓到你，要凌迟处死，以泄心头之恨。沈佥事，你如今处境凶险，千万小心。”
“我知道。” 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多谢你冒险送信。你可知魏忠贤具体何时逼宫？后宫的情况如何？”
“明日亥时，魏公公要在太和殿逼陛下退位，拥立自己登基。” 凌霜语速极快，“后宫大部分嫔妃都已被控制，唯有张贵妃不愿附逆，暗中联络了部分忠于陛下的宫女太监，想找机会营救陛下。她知道苏小姐是你的未婚妻，让我转告你，若能见到苏小姐，可通过她联系张贵妃。”
沈砚心中一喜，张贵妃愿为内应，无疑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太医院现在是什么情况？清鸢她…… 还好吗？”
“苏小姐和苏御医都被软禁在太医院后院，不得随意出入，但暂无性命之忧。” 凌霜补充道，“魏公公的人守在太医院门口，说是‘保护’，实则监视。沈佥事，你要去太医院，需小心行事。”
“我明白。” 沈砚将纸条贴身藏好，拍了拍凌霜的肩膀，“你也多加小心，等平定宫变，我必向陛下为你请功。”
“沈佥事不必如此，” 凌霜摇头，眼中满是坚定，“我等效力锦衣卫，只为护国安民，不求功名利禄。只要能诛杀阉党，还京城安宁，便足矣。” 她转身看向巷口，“我该走了，再耽搁，恐被番子察觉。沈佥事，保重！”
凌霜快步离开小巷，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沈砚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满是感激。危难之际，总有忠义之士挺身而出，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诛杀魏忠贤、平定宫变的决心。
他整理了一下粗布衣衫，挑着担子，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沿途的东厂番子愈发密集，个个眼神凶狠，对行人盘查甚严。沈砚低着头，尽量装作怯懦的样子，遇到番子盘查，便掏出几枚碎银，假意讨好：“官爷，小的是乡下货郎，进城卖点土特产，求官爷高抬贵手。”
番子接过碎银，掂量了一下，不耐烦地挥手：“滚快点！别在这里碍事！”
沈砚连忙点头哈腰，快步离开。他心中清楚，这般伪装只能蒙混一时，若要进入太医院，还需另想办法。
抵达太医院附近时，沈砚停下脚步，观察着周围的布防。太医院门口有四名番子守卫，腰间佩刀，眼神警惕，后院的墙头也有番子巡逻。想要硬闯，无疑是自投罗网。
他绕到太医院西侧的小巷，这里是太医院的后门，只有一名番子守卫。沈砚心中一动，放下担子，从担子下抽出绣春刀，悄无声息地靠近。那番子正靠着墙打盹，沈砚猛地上前，捂住他的嘴，手中绣春刀架在他的脖颈上：“别出声！否则立刻杀了你！”
番子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点头。沈砚松开手，压低声音：“太医院后院的番子有多少？苏清鸢和苏仲文被关在哪里？”
“后…… 后院有十名番子，苏御医父女被关在西厢房，门口有两名番子看守。” 番子结结巴巴地说道，眼神里满是恐惧。
“带我进去，若敢耍花样，我杀了你！” 沈砚将绣春刀抵在番子后背，推着他走向后门。
番子不敢违抗，掏出钥匙打开后门，引着沈砚进入太医院。后院静悄悄的，只有巡逻番子的脚步声。沈砚示意番子蹲下，用布条堵住他的嘴，捆住他的手脚，藏在柴房里。
他悄无声息地摸向西厢房，远远便看到两名番子守在门口，正低声交谈。“这苏清鸢长得真是标致，可惜是沈砚的女人，不然咱们哥俩说不定能捞点好处。”
“别做梦了！魏公公说了，这女人要留着要挟沈砚，谁也不能动她。等抓住沈砚，魏公公登基，咱们说不定能分到更大的好处。”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握紧绣春刀，猛地冲了上去。两名番子猝不及防，刚要拔刀，便被沈砚一剑封喉，双双倒地。他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沈砚推开门，走进西厢房。苏清鸢正坐在桌边，为苏仲文整理药材，看到沈砚，眼中瞬间亮起，满是惊喜与担忧：“沈郎！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
苏仲文也站起身，脸上满是欣慰：“沈砚，你总算回来了！”
“我来救你们出去。” 沈砚快步走到苏清鸢身边，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魏忠贤明日亥时逼宫，我们必须尽快联系张贵妃，营救陛下和陆大人。”
“张贵妃？” 苏清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凌霜已经告诉我了，张贵妃不愿附逆，愿为内应。” 沈砚解释道，“清鸢，你可知如何联系张贵妃？”
苏清鸢点头：“张贵妃昨日派人送来一盒糕点，里面藏着一张纸条，说若有机会，可通过太医院的太监小李子联系她。小李子是张贵妃的远房亲戚，忠于贵妃。”
“太好了！” 沈砚心中一喜，“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小李子。此地不宜久留，魏忠贤的人很快就会发现异常。”
苏仲文叹了口气：“沈砚，太医院被番子团团围住，我们恐怕很难出去。而且，小李子今日被派去后宫送药，要傍晚才能回来。”
沈砚眉头微皱，心中盘算起来。若等小李子回来，恐怕会耽搁时间。但此刻硬闯出去，风险太大，苏清鸢和苏仲文手无寸铁，很可能会受伤。
“那就等小李子回来。” 沈砚做出决定，“我们先藏起来，等小李子回来，拿到联系张贵妃的方法，再设法出去。西厢房有没有隐蔽的地方？”
“里间有个暗格，是我祖父留下的，可容纳三人。” 苏清鸢带着沈砚走进里间，推开书架，露出一个狭小的暗格。
“你们先躲进去，我在外接应。” 沈砚示意苏清鸢和苏仲文进入暗格，“若有番子进来，我会应付，你们切勿出声。”
“沈郎，你要小心。” 苏清鸢握住沈砚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放心，我会没事的。” 沈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目送她和苏仲文进入暗格，将书架归位。
他刚走出里间，便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和番子的呼喊声：“有人不见了！快四处搜查！”
沈砚心中一凛，知道是被捆在柴房的番子被发现了。他握紧绣春刀，躲在门后，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几名番子冲进西厢房，看到门口倒地的两名同伴，脸色骤变：“不好！有人闯进来了！搜！给我仔细搜！”
番子们四处搜查，翻箱倒柜，很快便搜到了里间。沈砚屏住呼吸，待一名番子靠近门后，猛地冲了出去，绣春刀一挥，那番子应声倒地。
“在这里！” 其他番子见状，纷纷拔刀冲了上来。沈砚长剑挥舞，与番子们缠斗在一起。他左臂的伤口隐隐作痛，却丝毫不敢分心，每一剑都直指要害，片刻间便有三名番子倒地。
但番子越聚越多，沈砚渐渐体力不支。就在此时，暗格的门突然打开，苏仲文手持一根木棍，冲了出来，朝着一名番子的后脑勺砸去：“沈砚，我来帮你！”
苏清鸢也跟着冲了出来，拿起桌上的剪刀，指向番子：“不许过来！”
沈砚心中一惊，连忙喊道：“清鸢，你们快回去！这里危险！”
“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战斗！” 苏清鸢眼神坚定，手中的剪刀握得更紧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小李子的呼喊：“贵妃娘娘有令，太医院即刻清点药材，所有番子都随我去前院！”
番子们闻言，犹豫起来。领头的番子皱眉：“贵妃娘娘为何突然要清点药材？”
“这我就不知道了，” 小李子快步走进来，看到院内的尸体和缠斗的场面，脸色微变，却很快恢复镇定，“贵妃娘娘有令，耽误了时辰，谁也担待不起！你们还不快走？”
领头的番子虽有疑虑，但张贵妃毕竟是后宫贵妃，魏忠贤尚未登基，他们不敢违抗，只能下令：“撤！”
番子们纷纷撤离西厢房，小李子趁机走到沈砚身边，压低声音：“沈佥事，贵妃娘娘让我来接应你。快跟我走，后院有密道，可通往宫外。”
沈砚心中一喜，连忙扶起苏仲文，跟着小李子向后院的假山走去。小李子推开假山的一块石头，露出一个狭小的密道入口：“这密道可通往城南的破庙，贵妃娘娘会派人在那里接应你们。”
“多谢你，小李子。” 沈砚拱手道谢。
“沈佥事不必客气，” 小李子眼中满是坚定，“诛杀阉党，护陛下周全，是我等本分。沈佥事，一路小心，贵妃娘娘等着你的消息。”
沈砚带着苏清鸢和苏仲文钻进密道，密道昏暗潮湿，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沈砚走在前面，手持绣春刀开路，苏清鸢扶着苏仲文，跟在后面。
“沈郎，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苏清鸢低声问道。
“先去城南破庙，与张贵妃的人汇合。” 沈砚语气坚定，“拿到张贵妃的计划后，我们先营救陆大人，再设法潜入皇宫，阻止魏忠贤逼宫。”
苏仲文叹了口气：“陆大人被关在北镇抚司，那里守卫森严，想要营救，难度极大。”
“再难也要试。” 沈砚眼神锐利，“陆大人是锦衣卫的核心，只有救出他，才能调动锦衣卫旧部，与魏忠贤抗衡。而且，陆大人知道魏忠贤的许多阴谋，对我们平定宫变至关重要。”
密道尽头传来微光，沈砚加快脚步，推开出口的木板，外面正是城南的破庙。破庙内空无一人，只有几尊残破的佛像。
“我们先在这里等候，张贵妃的人应该很快就到。” 沈砚扶着苏仲文坐下，转身对苏清鸢道，“清鸢，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不累。” 苏清鸢摇摇头，握住沈砚的手，“沈郎，无论接下来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陪着你。我们一起诛杀阉党，守护京城的安宁。”
沈砚心中一暖，低头看着苏清鸢眼中的坚定，心中默念：清鸢，有你在，我无所畏惧。
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平安符，又想起明日亥时的逼宫，眼神渐渐变得锐利。魏忠贤，你的末日，就在明日。
破庙外传来脚步声，沈砚握紧绣春刀，警惕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走进来，对着沈砚拱手：“沈佥事，贵妃娘娘让我来送密信。”
沈砚接过密信，展开一看，上面是张贵妃的亲笔字迹，详细说明了北镇抚司的布防和皇宫的接应计划。他心中大喜，抬头看向黑衣男子：“多谢贵妃娘娘，烦请转告贵妃，明日亥时，我必率人潜入皇宫，与贵妃里应外合，诛杀魏忠贤！”
黑衣男子点头：“贵妃娘娘已做好准备，就等沈佥事的消息。沈佥事，保重！”
黑衣男子离开后，沈砚将密信递给苏仲文和苏清鸢看。“有了贵妃娘娘的计划，营救陆大人、阻止逼宫，便多了几分把握。”
苏仲文点头：“张贵妃心思缜密，布防要点标注得十分详细，我们可按此计划行事。”
沈砚站起身，眼神坚定：“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联络锦衣卫旧部，明日黎明，突袭北镇抚司，营救陆大人！”
苏清鸢和苏仲文点头，跟着沈砚走出破庙。夜色渐浓，京城的上空乌云密布，一场决定王朝命运的血战，已箭在弦上。